城头铁鼓声犹震,

匣里金刀血未干。

三月本是快春暖花开的时节,冬日的严寒却没有退却,万物依旧沉寂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没有一丝生气。

万俟锦立于窗前,目送白鸽在冬阳的照映下缓缓升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麒麟军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的精锐,不出三日青州必定告急。”慕容渊站在万俟锦身后轻声说道。

万俟锦转身微笑着注视着他,道:“如此甚好,不过青州不能给你。”

慕容渊不以为然,冷声道:“你要过河拆桥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确定你能在麒麟军的手中夺回青州?”

“别生气啊!”万俟锦轻笑,“青州对于我们清越太过于重要,当然不能给你,不过我倒是可以以桐安两城贺祝安王还朝。”

“以他国两城来做贺礼,公主殿下还真是精打细算。”慕容渊嘲讽道。

“没办法啊,小女子家底薄,可不得借花献佛。”万俟锦娇笑着注视着他,语气却十分的懊恼。

慕容渊不理她,转身走到书桌前将袖中的密信扔进炭火中,淡淡说道:“你真的想好了?”

“什么?”万俟锦愣了愣,一时没明白慕容渊的意思。

“慕容慤再蠢,手上也握着二十万大军,而你此时又想将戎族拉入战场,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慕容渊话虽说的温和,但语气却极为冰冷。

见慕容渊面无表情的模样,万俟锦便知道他生气了。万俟锦低叹了一声,道:“慕容渊,不是我想将戎族拉入战场,而是一开始戎族就在伺机而动。今年的冬雪太大了,北方太冷,他们囤积的粮食恐怕不多了。只等我们一开战,他们就会浑水摸鱼。”

万俟锦说得十分笃定,但慕容渊却皱了皱眉。

戎族代代都是以放牧为生,草原的气候虽然恶劣,但对他们来说应该早就习惯了。

她凭什么就认定戎族的屯粮所剩不多,又凭什么认为他们定会趁两国两败俱伤之际趁火打劫。

万俟锦笑了笑,继续说道:“日前我从常往返南北两地的商队处得知,今年北边风沙特别大,各处的草场都受了灾。一入冬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在此情况下,这戎族王庭就只剩下挑起战争这一途了。 ”

慕容渊震惊的注视着万俟锦,他一直以为万俟锦是有些小聪明,但对于军国大事上还是差了些。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这丫头远比他想的要聪慧得多。

“可两线同时作战毕竟不妥,弄不好会玩火自焚的。”

“所以要快啊,要在戎族还没有准备好之前拿到兵权,解决掉慕容慤。”万俟锦微笑着看着慕容渊。

“不用那么麻烦,你专心对付慕容悫即可,戎族交给我。”

万俟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戎族可没那位养尊处优的银国太子好对付,前世慕容渊解决戎族可是用了银国半数的兵马,僵持了四年之久,最后还是用计使其祸起萧墙才俘获了戎族的汗王。

如此强敌,万俟锦在羽翼未丰之前自是不想遇到的。

……

几日后,万俟锦启程返回帝都。

与此同时西境兵戈再起,慕容慤已连占六城,直逼青州。

青州守将徐肃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回帝都,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

聪明人都知道这次西境之战,可没有那么简单,赢了固然可以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但输了却是会遗臭万年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明帝眯着眼看着下方吵得不可开交的百官,这些人话虽说得十分好听,但真落到自己头上却又都避之不及。

最可气的是连武官都是如此。

明帝垂着眼静静地听着他们吵完,瞟了眼身侧的太子后便看着立于右下首的魏长河问道:“魏相,你觉得呢?”

魏长河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陛下,银国狼子野心,侵占我清越六城,自是不可容忍,然现下国库空虚,又无良将,恐不宜妄起兵戈。”

“那魏相是想要议和?”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万俟锦身着朱红色礼服,头戴红宝石凤冠,缓缓地走进殿内。

“公主殿下,这里是奉天殿,不是你随意胡闹的地方。”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郭羡,他是儒家正统出生,自是不允许万俟锦一女子出入奉天殿这朝堂议事之地。

万俟锦笑了笑,没有理会郭羡言语的无礼与轻蔑,直接走到御前施了礼。

明帝抬了抬手,让她起身。

“锦儿,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父皇,女儿有办法解决当下困局。”万俟锦起身看着明帝,态度恭敬,眼神却冷得像殿外的寒霜,“魏相,您刚刚说国库空虚,不宜兵戈?可据我所知,前些年您在丽州得到一座金矿,如今初具规模,一月的进项可当清越一年的税赋啊。”

“公主殿下,老臣不知您是从那听到的消息,但老臣要提醒您一句攀诬国之重臣,可是大罪,就算您是公主,也是要受罚的。”魏长河面上虽十分恭敬,但眼底却戾气尽显。

他其实一直觉都得丽州这事有蹊跷。

一开始他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剿匪,是身为少年将军的萧寒的想要立功得到一时冲动,可当他派过去的人回来后告诉他,账册丢了,而且他们派到宁州的人也扑了个空,姜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他才明白被人算计了。

如今。

见魏长河那想要将她吃拆入腹的眼神,万俟锦微微一笑道:“证据?不知这本账册能否作为证据。”

明帝接过账本越往下翻脸色就越差,最后一言未发,阴沉着脸离开了奉天殿。

太后直到晌午过后才收到消息知道上午发生的事。

她急忙赶到御书房,却被挡在了外头。

她立即便明白了,这次恐怕是真的不会善了。

便转身回了宁寿宫。

……

御书房里,明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悠悠的叹了口气,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账册你是怎么得来的?”

“女儿去了趟丽州,从丽州海寇那搜来的。”万俟锦垂着头,低声回答道。

听到海寇二字,明帝立马死死盯着万俟锦,呵斥道:“丽州?阿锦,孤和你母后送去温泉宫是让你去养病的,不让你去瞎胡闹的。”

“女儿没有瞎胡闹!”万俟锦低着头倔强的说道,“父皇,魏家在南方做的那些事女儿不相信父皇丝毫不知。南方的这些官员仗着身后的魏家,竟然敢当众杀人,视国法于无物,女儿不知这清越究竟是姓万俟,还是姓魏?”

明帝彻底愣住了。

他知道魏家跋扈,却不知竟嚣张成这样。

不过这也不是阿锦一个公主该关心的事。

明帝深吸了口气,将万俟锦扶起,沉声说道:“阿锦,这事到此为止,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万俟锦不甘心的抬起头,但看到明帝的眼神后又害怕的低下头恭敬的答道:“是,女儿知道了。”

“好了,回去吧,孤也累了!”说完便摆了摆手,让万俟锦离开。

回到灵雪殿,万俟锦便看见慕容渊静静地站在院中的梨花树下,看着降落未落的梨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日的暖阳懒懒地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温雅儒和,但那双深褐色的双眸却依旧淡漠疏离,有着看透人心般的淡然。

听见有人走近,转身看见是万俟锦,便如释重负地笑道:“回来了?”

“嗯。”万俟锦点了点头,有些懊恼地说道:“父皇想要将此事捂下来。”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慕容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更何况你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铲除丞相府。”

“你看出来了?”万俟锦惊讶地看着慕容渊。

慕容渊继续微笑:“这并不难猜,你很清楚这个时候你父皇不会允许你动魏家,所以你想做的不过是敲山震虎,让他不要给你使绊子罢了。”

“安王殿下你这事事看透的本事还真是让人讨厌啊!”万俟锦感叹道。

“彼此彼此。”慕容渊眸光闪了闪,“不过你动作得快些了,青州不能真让慕容悫拿了去,否则无论是你还是我后面都会很麻烦。”

“放心,我已经让萧寒赶过去了,青州他拿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