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黛按耐住激动,强装镇定“能近距离接触就更好了。”

玄印略微思考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他领着尤黛走到一个墓碑旁边,上面赫然写着玄彦的名字。

尤黛想起,阿泠提到过她爬出来的地方确实是有墓碑的,刚刚她也说那地方就在皇宫里,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玄印在墓碑附近转悠了两圈,弯下腰将墓碑后面的草皮整个拉开,露出了黑漆漆的洞,仅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他对着尤黛努努嘴“就这儿。”

尤黛立马准备进去,西决拉住她“你不能一个人去,太危险。”

在玄印的计划里,一个人或是多个人影响都不会太大,所以不会拦着西决“你们不放心,就跟她一起。”

得了准许,独孤月先下去,他点燃了火折,探出头“我来带路。”

尤黛紧随其后。

西决要下去的时候,瞥见了玄印的表情,很是古怪,但来不及细想,尤黛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洞内里,他只好拔腿跟上。

三人刚进去不久,西决就听见了木板砸落地面的声音,他想要转过身看看,身躯却被卡得很紧,他是三人里身形最大的,进这么个小洞,也是为难他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尤黛,三人很快就通过的狭小的通道,来到了开阔之处。

独孤月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这里根本不需要光的存在,或者说,这里亮堂得像正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照明,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铁笼子锁着一个人,那人满身血污,头发一缕一缕地打结粘在脸上遮去了大半的脸。

尤黛从通道里一出来,正对上那人在咳嗽,嘴巴里不停地吐出血泡来,胸前的衣服很快就被血迹打湿,整个贴在身上,敞开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遍布伤痕的肌肤,有新有旧,不忍直视。

那人听见有人来,似乎抬了抬头,随后拼着浑身的力气朝着笼子口跑去,但很快贯穿他四肢的铁链就让他无法再移动分毫。

“啊啊啊”

他嘴里也不知道在吼些什么,尤黛看着他,身形有些像玄彦,但其他的都不像。

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就认为玄彦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这么狼狈,于是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意思。

姗姗来迟的西决看见眼前那个疯狂想要挣脱的带伤男子,倒吸一口冷气,他还从未这么直观地看到过一个人受尽刑罚的样子,惨不忍睹,生不如死。

他小声问尤黛“这不会就是你要救的人吧?”

尤黛没有答话,她在思考,玄印让他们看见这人是为了什么。

“小公主。”

有声音从正上方传来,三人同时抬头,正上方有块突出的平台,玄印正站在那里,刚刚也是他喊的。

“你不远千里不就是为他而来,怎么?人站在你面前,你反倒不敢相认了?”

讥笑声飘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尤黛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已中计了。恐怕从他们踏入怀兴开始,一切就都在玄印的掌控之中,他一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救玄彦,特意来一出引君入瓮。

“他?你说他是玄彦?”

尤黛走到铁笼边,手指拂过每根铁管,走了一圈“他根本就不是。”

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玄印没想到自已安排的这出好戏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他扭头拽过玄彦,用力一推,玄彦双膝跪地。

玄印用力抓着哥哥的头发,逼他抬起头看看那位来救他的小公主。

“可惜了,很快就要香消玉殒。”

尤黛这时才看清,在站台之上的除了玄印还有一个人。

在看到那人身影的瞬间,尤黛就落下一行清泪,那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玄彦,即使没有看到脸,可那股冷冽高傲的气质却不会骗人。

“放开!你放开他!”

尤黛想要去帮玄彦,可奈何自已根本找不到上去的路。

危急之中,她一时忘记了自已学过很多咒法,其中就有漂浮咒的事情。

独孤月听明白了,铁笼子里关的不是要救的人,而要救的人在站台之上,他迅速看了眼附近的石头走向,心里规划了一条路线,只是自已一个人施展轻功上去还好,如果再加上一个人,难度成几何倍数上升。

“要杀他吗?”

独孤月口中的“他”自然是玄印。

尤黛明白他的意思,他一个杀手轻功了得上去不是什么难事,要是去了会和玄印正面碰上,到时候就有你死我活的局面。

“可以。”

她没有直说要玄印死,毕竟那是玄彦的弟弟,但他要是阻挠救人的话,独孤月需要杀了他才能行事那就杀了吧。

得了准信,独孤月快步走向岩石边,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施展轻功,一跃而上,中间差点没接上,还好他用匕首插进石头缝里接力,几息之间就来到站台之上。

玄印瞧着有点本事能上来的独孤月,毫不客气地说“想送死?”

独孤月一生执行的任务大大小小也有上百次,从未失手过,这次他也是极为自信的,论武功天下间比他更好的人也找不出几个,这位大泽的国君并不在那几人之列。

玄印显然也没有要拿玄彦做人质的心思,与独孤月面对面站立,两人气势相当。

“放了他,我可以留你一条命。”宛如杀神的声音从面具之下传出,玄印并不在意,他一把抓住独孤月的面具扯下。

面具之下那张奇丑无比的脸暴露出来,玄印笑着说“哥哥,你看到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丑八怪,居然肖想你的小公主,真是可笑。”

一同用膳的时候,玄印就发现,这个面具男,总是看向尤黛,很令人不爽。

独孤月的面具落地,从站台上滚落到下面,最后落在尤黛的脚边。

独孤月的怒火被挑起,如果说一开始他并没存必杀的心,那么现在玄印就是非死不可。

他暴喝一声,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来到玄印侧边,匕首直刺玄印心脏。

想象中的衣服破裂的声音并没有响起,独孤月的匕首停留在距离玄印心脏只剩两寸的位置,再也无法深入。

奇怪,就好像有一堵气墙挡在他们之间,无论独孤月怎么用力都无法突破。

“快跑!”

玄彦朝独孤月大喊。

虽然独孤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玄彦可是再清楚不过了,那是弟弟调动空气中的水分所形成的,刀枪不入,眼前这个来救人的杀手虽然轻功不错,看出手的力度和角度也是个高手,可惜的是碰上的人可不是普通人。

玄家这一代的三兄弟,并不单单只有鱼尾那么简单,而是对水的掌握各有不同,玄印的能力比那个不成器的三弟还要好上不少。

一旦玄印反击,独孤月毫无对抗之力。

一切都来不及了,独孤月没来得及离开,就被玄印轻松地扣上脖子,双手双脚好像被无形的力量给压制根本无法动弹。

玄印把他拽到站台边缘,让他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看啊。”

独孤月摇摇欲坠,只要玄印松手就会从高台上坠落,尤黛有些后悔,不该低估玄印的实力。

此刻,她焦急地说“你放了他!”

可玄印却不为所动,将独孤月翻了个面,整个人脸朝下,踩在他的背部“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已吧。”

玄印拍拍手,关在铁笼子里的那人,挣脱了铁链,整个人朝着尤黛猛冲过去。

西决连忙把尤黛拉走,这才避开了那人。

“这可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大礼,好好享用。”

在知道有人要来救哥哥的时候,玄印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他要让来的人,有来无回,让哥哥亲眼看着自已珍视的人死在他面前,就当做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杀了三弟。

这仇原本玄印已经看开了,可当玄彦要暂时离开把国家交给他治理的时候,他心底生出了奇异的感受,必须得抓住这件事情,这样才有足够的充分的正当的理由去对付大哥。

开始确实是为了得到权力,可当看见哥哥被囚却能每日乐得逍遥,毫不在意,玄印破防了。他想要看见永远处变不惊的哥哥,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那次无意之间听到哥哥和别人通过金纹留声螺谈话,让玄印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哥哥用上金纹留声螺,那东西要拿到可是要拼着性命去海底的,就算他们鲛人之躯,潜入海底也是有风险的,会受到其他海中生物的攻击,一个不小心可就死在海里了。

今天亲眼见到那位“小公主”,玄印想到了个好主意,让哥哥最重视的人,死在他面前,他是否就会痛苦,会面容扭曲,高高在上的他会跌落神坛,不止是肉体上的屈服更是精神上的打击。

下面的空地本身很宽阔,但衣衫褴褛的男子横冲直撞朝着尤黛和西决扑去,他们俩忙着躲避,有时没注意到位置还会磕伤。

尤黛看着舅舅刚刚为了保护她,被那个怪力男抓伤的胳膊已经开始渗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舅舅他是个商人,根本不会武功,面对那个怪人,也只能东躲西藏。

对了,还有阿泠!

尤黛想起,自已之前就曾经将阿泠甩到一个土匪身上,救了自已一命,她火速用手捏住阿泠丢出去,想要复制上一次的成功。

可哪成想,飞出去的阿泠还没落到怪人身上,就被他控制住,那怪人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反应还是很快的。

情急之下,尤黛主动走到怪人面前,出言激怒他,希望他能放下阿泠来追自已,这样也给阿泠一个机会来毒死他。

“大块头,丑八怪,来追我啊。”

“叫你呢!”

可奇怪的是,无论尤黛怎么大呼小叫,都吸引不了他分毫。

西决担心尤黛受伤,情急之下捂住她的嘴“小祖宗,别喊了。”

那怪人直勾勾地盯着手掌心里的阿泠,跟失了魂似的。

阿泠努力想从他手中挣脱,可是却动不了一点,发现他盯着自已看,阿泠瞪了回去。

西决看着这一人一兽,呼吸都放缓了,不想发出任何动静。

高台之上的玄印也发现了怪人的异样,他一边加重脚上的力气,狠狠地在独孤月的背上碾压,一边一手从怀里摸出个铃铛。

这是他用来控制怪人的,这怪人是他偶然间所得,力大无穷,看着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于是他用秘法将他炼制成人傀,用起来更顺手些。

玄印摇动手中的铃铛,清脆的响声中,怪人再次朝着尤黛飞扑过去,阿泠被甩到石头上,骨头受了伤,一口蛇血喷了出来。

阿泠很快就再次朝着怪人冲去,她要赶在怪人抓住尤黛之前将他毒倒。不然,以尤黛的小身板要是被他抓住,估计性命难保。

玄彦低着头悄悄地把仅剩不多的灵力凝聚到手腕处,将镣铐穿过掌骨而流出的鲜血凝固成血刃,握在手中。

早在被囚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要想阻止弟弟也就只有这一个方法了。他的灵力不多,也只能控制自身血液中的水分,要是全盛状态早就将弟弟给干碎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玄彦担心自已凝血刃的速度赶不上,将手放在地面的突起处磨伤渗出更多的血。

“不要!”

尤黛凄厉的叫声响彻洞内。

怪人来到尤黛面前的时候,用了他最快的速度,避无可避,为了救下尤黛,西决将她推开自已顶上,直面怪人。

怪人的手臂握着西决的肩膀,将他提起来。

用力很大,西决肩膀处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尤黛瞧着舅舅痛苦的神情,抬头正对上独孤月血迹斑斑的脸,她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该怎么办!

阿泠,阿泠可以的,阿泠呢?

可当她找到阿泠的身影时,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阿泠冰冷锐利的毒药狠狠咬上怪人,可对他却没有丝毫影响。

“死心吧,他经过我的改造,不会被毒倒。”

严格意义上来说,怪人早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他就是个工具,好用的不怕损耗的趁手的工具罢了。

阿泠一次性注射了她所有的毒液,整条蛇跟蔫吧的菜叶子一样,连抽出毒牙的力气都没有了,挂在怪人的小腿上像个装饰物似的。

愤怒席卷了尤黛的内心,她想要救舅舅,眼看着怪人捏碎了他的肩膀还不够,手朝着他的脖子移去,要是被抓住,难逃一死。

电光火石之间,尤黛的脑子传来一道声音,波澜不惊的语调只说了四个字“要帮忙吗?”

尤黛没有时间去细想,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只要有能救人的方法,无论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去尝试。

要,我要帮忙。

她坚定地回复了那个声音。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