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白光霁的身世
尤黛对她讲的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不自觉地连人带座位一起挪过去。
妇人还想再接着说,却听见了丈夫回来的声音。
她连忙跑过去帮忙,原来她丈夫是个樵夫,出门砍柴去了。
她帮丈夫把背上摞着的柴火都放下来,堆到院子里。
她丈夫看见屋里来了不少客人,神色有点不大好,把她拉到一边“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怎么还带这么多人过来。”
妇人解释“他们是外乡人,身上的衣料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穿的,还给李蛋送了点心,那可是我去镇上都舍不得买的那种。”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很快就摸透了妇人的意思,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要是同这三个外乡人打好关系,人家一开心随便赏点儿什么,今年就有着落了。
他特意宰了家里那只老母鸡,要留三个外乡人吃饭。
尤黛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也得吃饭,在哪儿吃都是吃。她看向舅舅和白光霁,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西决是个标准的生意人,他当然看出了这对夫妻想从他们身上得到点儿什么的心思。但是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们性子直,藏不住事儿,不是什么安全隐患。
白光霁也想留下来,听完那个故事。
那对夫妻忙活了大半天,足足做了五个菜,摆满了整张桌子。
李蛋就是过年都很少吃这么好,他高兴地在桌子旁边转来转去,眼睛就盯着唯一的那盘肉。
“你想吃,就吃。”尤黛把筷子递给他,看不得他那么馋。
李蛋抓起筷子就要夹肉,被母亲喝止“李蛋!”
吓得他直接跳起来,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白光霁急哄哄地捡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碗里递给李蛋“吃吧。”
尤黛还是第一次看他对不熟的人这么上心,忍不住问“怎么了?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从他的脸上,尤黛明显察觉到刚才他对妇人呵斥自己儿子的行为非常不满。
白光霁被她这么一问,如梦初醒,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尤黛追问妇人故事的后续。
“他夫人去世后,他对儿子的教导更是变本加厉。儿子会张嘴喊父亲那年,他逼着孩子背诗词歌赋,孩子还小,哪里能记得住,他就不给孩子吃饭,常常是把孩子饿得晕倒。多可爱的一个小娃娃啊,还那么小... ...”
后面的话她没忍心说。
白光霁却给她续上了“背不好不给饭,写字不正打手背,寒冬腊月也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摊开书... ...他三岁会背诗,五岁能作文,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可是他的父亲并不满足,石桌上摆满的书,换了一批又一批,永远学不完的知识让他窒息。于是,他推开了满桌的书。”
白光霁放下碗筷,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外那条小河走,河水淹过了他的胸口,他呼吸困难,却不敢停下脚步,身后是不会满足的父亲和堆积成山的学问。”
“咕噜”白光霁模仿着溺水的样子,双手向上举,却很快收回,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以防不小心再生出活下去的念头“河水灌入他的口鼻,胸腔,他无法呼吸了,身体绷直了等着死亡将他带走,成了一具被浸泡到肿胀的尸体。”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仿佛说的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自己。
就在他说到故事的尾声,仿佛自己也要被溺死的时候,西决打断了他“够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还是李蛋害怕地哭出声“呜呜呜,哥哥为什么要讲这么恐怖的故事,我最讨厌读书了。”
尤黛此刻却无比清晰地看见白光霁的灵魂,那个瘦弱的小孩,正在哭泣。
她恍然明了,为什么进状元村的时候,白光霁会不小心磕到,为什么刚刚他明明给李蛋夹了肉却好像不记得是自己做的,原来是因为这里,状元村,就是白光霁的来处。
他就是那个村长的儿子。
白光霁又回到座位上,专心地扒饭。
西决为他夹了好多菜。
那妇人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村的事儿?”
“像这种烂俗的狗血故事,我都听腻了。”白光霁随口给了个答案。
她丈夫把害怕的儿子带出去,安慰了好一阵子才让他止住哭声。
妇人顺了顺气,放心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他死去的儿子呢,知道的那么清楚。”
众人用完膳后,西决主动拿出些银两交给妇人“ 你既然收留了我们,那这些就当做我们的住宿费用和餐食费用吧。”
妇人高高兴兴地接过银子,开心得不得了,走路都脚下跟有阵风托着似的,格外轻盈。
她高兴自己没有看走眼,果然接待的不是普通百姓,出手挺阔绰的,这一出手就是自家大半年的收入。
她家也没有多少地方可以住,就把自己和丈夫住的屋子腾出来给他们仨人,他们夫妻跟儿子挤一挤。
烛火摇曳,尤黛认真地问白光霁“你就是那个孩子?”
白光霁没有否认,那一段记忆似乎一直在他脑子里的某个地方沉睡,直到来到状元村,听到那个故事,过去的他不愿想起的记忆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小黛,你别逼他想了。是与不是并没有那么重要。”
西决将被褥铺到地上“今晚,你睡床上,我们睡地上就行。”
尤黛也并不是要逼他说什么,只是希望白光霁可以面对心结。
她趴到床上,一手扯开被子盖住头,呼呼大睡,折腾一天也够累的。
“好了,早点睡吧。”
西决也躺下了。
白光霁吹灭了蜡烛,躺在西决身边。
西决把被角给他捏好“我们是亲人,有什么话想说的时候随时说。”
白光霁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他没办法像尤黛一样那么快入睡,他想起了自己为何会死后还存在的原因。
是执念!
父亲强加给他的考状元的执念,让他遗忘了过去的记忆,只一心考取状元。
所以他才会一路走到中都。
才会以成年男子的形象示人,他其实一直都只是个孩子而已。
记忆恢复之后,他决定去见一见父亲。
第二日,白光霁提出想去见一下那位村长,西决想陪他一起,却被他拒绝了。
“舅舅,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就好了。”尤黛替他说话,又告诉他“我们在村口石碑处等你,事情解决了记得马上过来。”
尤黛从这家人厨房里拿了点干粮,带着舅舅回到马车上。
“舅舅,这次你阴差阳错帮了白光霁个大忙。”
西决却兴致并不高,愁眉不展地看着村长家的方向“他去了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