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中
心中有了谋划，王悠悠早早回到乔府，特意去厨房点了几道菜，等着乔明宇回来。
乔明宇平时很少喝酒应酬，每晚都是按时回府吃饭、看书。偏偏这一日，天色全黑了人还没回来。
“阿兰，老姚出去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王悠悠站起身，想去大门口等。刚出屋门，就看见乔明宇穿着官袍步伐沉重地走来。
“姐夫？”她迎上前，觉得姐夫面色不虞，像是身体不适。
乔明宇努力挤出笑：“饿不饿？下次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他连官袍都没换，走进饭厅直接靠在矮塌上休息，仿佛连吃饭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都下去吧。”王悠悠关上门，搬来绣墩坐到乔明宇跟前，既担心又好奇，小声问：“姐夫，朝堂上有事？”
能让一向松弛的乔明宇感觉棘手的事情不多，他两指按住鼻梁微微闭眼，不知道该不该跟个小姑娘说那些血腥恐怖的事。
“悠悠，前些日子朝廷清理过一批姜氏余党，手段激进残忍。本以为到此为止，可今日……我猜想，皇上的屠杀不会停止，所有官员今后都会活在惊恐之中，担心朝不保夕。”
王悠悠听吴掌柜神秘说起过，有些老主顾无声无息就没了，有的还是整个家族都没了……朝廷这波清理杀了近一万人。
跃下师父的担忧真的出现了。
王悠悠经历过屠城、战争、杀过敌，心理承受力已经好过大多数人。“姐夫，今日发生了什么？”
她瞳孔漆黑，想要知道。
乔明宇长舒一口气，缓缓数出：“自家一族、姑家一族、姐妹一族、女儿一族、外祖父一族、外祖母一族、姨家一族、岳父一族、岳母一族、门生之族……皇上今日下旨，灭了梁大人十族。”
灭十族？！
王悠悠眼皮一跳，就是说风光时远亲无所得，但犯罪时一下子全牵连进来。这些人何其无辜？
有些事要防患于未然，不能引颈待戮。
王悠悠立刻想到两件事：“姐夫，老姚身手不错，除了护送我往返金铺，他平时都在干什么？”
“淮安每年送过来那么多银子，你总不会不给自己留余地吧？”
既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开诚布公总比信息不对称的好。王悠悠心中居然有种久违的兴奋感。
乔明宇的视线扫过眼前这张依旧稚嫩的小脸，那股澎湃而出的力量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他让老姚跟着她，就没打算隐瞒起来。这个小姑娘比自己料想的还要聪明。
今日朝堂上受到的冲击还是突破了他的底线，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没人敢进言反对，只是心中反抗的情绪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乔明宇坐直身子，官服加持下一股威严油然而生，他低下声音用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老姚年轻时在军营犯过错，被我无意间所救，所以他比一般侍卫忠诚、机敏。”
“我们在做一件……隐秘而冒险的事。”
乔明宇多年来置身是非之外，靠的是了解隐秘从而避开是非。他在暗中有个组织，专门收集官员的隐秘情报。
成员包括各府中的挑脚工、退下来的嬷嬷、管家的亲戚……这些人互相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买走了情报，在他们看来，自己卖出去的八卦于主子来讲，并不是啥致命的秘密。
可每个人都是一个点，信息串联起来就是一张网。
“当你知道的隐秘越多，越能避开一些险境。这些年来我们暗中做的事，起初是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至于要不要告诉他人，要看是否对我们有利。”
王悠悠敏锐地道：“所以你可以安排姐姐躲进相国寺的秘道，能轻易查到在金铺门口放冷箭的人？”
王思思当年藏身相国寺，若不是被范夫人咬出，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乔明宇慈爱地摸了摸妻妹的头顶，觉得她比舟舟更适合撑起这个家，如果他们兄妹俩的性格互换一下就好了。
“很多人习惯向上看，寻找靠山，投靠大人物。其实，身边更多的是平凡的小人物。皇上能攻破京城，靠的也是不知名的小人物为他打开了城门。永远不要小瞧底层的小人物，永远不要忽视任何一股力量。”
“好了，吃饭吧。”乔明宇站起身，压抑的心情多少得到一些缓解，垂坠的官袍均匀勾勒出他的腰臀线，更显长身玉立。其实他还很年轻。
两人吃饭的时候，王悠悠把哥哥不靠谱做媒的事当笑话讲给姐夫听，后者连连摇头：“愚蠢。”
“也不能全怪哥哥，他应该不知道家里的秘密。”
“舟舟心思单纯，有些事不必让他知道，只会徒增他的烦恼。我说的愚蠢不是因为对方恰巧是范家人……明日叫他回来，我敲打敲打。”
王悠悠低头想了一阵，还是决定跟姐夫说实话：“那位范公子……”
“不行。”乔明宇敲打一下筷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报仇的事情你不要擅自行动。”
“哦……”王悠悠撅着小嘴，心中自有盘算。
王舟舟悻悻地回到国子监，越想越觉得没面子。
范绍康倒是没有怨言，甚至表示兄弟关系好，愿意进一步接触试试。
王舟舟更加觉得是妹妹太过任性。
翌日被姐夫叫回府，甚至带着委屈诉苦：“我挑了一圈的人，绍康条件最好，家世不错，人也不错，相貌堂堂……”
乔明宇只问他一句：“你问过悠悠喜欢吗？”
王舟舟怔愣，结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小姑娘哪里会看人？”
乔明宇冷哼一声，心想悠悠可比你会看人，斟酌着对他讲：“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你找来的范公子，且不说人品如何，你了解过他家里情况吗？”
“了解过啊，家世很好。”王舟舟辩解道。
“我指的是，家中几口人？新妇嫁过去需要伺候公婆还是小姑小叔？家风如何？家主有几房妾室？”
王舟舟哑然：“这……绍康本人好不行吗，管他爹有几房妾室呢。”
乔明宇道：“家主的行事做派对一家人影响很大，若他爹亲妾成群，日后即便他不想，后院也会被安排莺莺燕燕。以你妹妹的性格，受得了吗？退一步讲，官宦人家，讲究门当户对，势利眼居多，你有讲明白自家的情况吗？”
王舟舟挠挠头，结巴道：“没、没考虑……这么多。姐夫也是官宦世家，不也娶了姐姐吗？”
他心思简单，觉得乔家可以，范家说不定也行，根本不会去深思具体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