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战事
拍开金铺的门，王悠悠一句话也不想说，阿兰跟刘掌柜大概说明了遭遇，刘掌柜后怕着感叹：“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王悠悠侧过脸，大难不死的人很多，有后福的人却很少。她命还不够好吗？可如果命好，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大灾大难。
“安大公子看上去仁和性善，想不到心胸狭窄阴暗，真是不能轻易相信人，那半匣珠宝够普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他能不心动吗！”
刘掌柜心疼完小姐，又开始心疼珠宝，念叨着防人之心要牢记，姓安的就是图财害命。当听闻大公子的噩耗时，刘掌柜呆傻了一瞬，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横流。他从做学徒起就在金铺跟着老爷，看着王家几个孩子长大，感情深厚。哭过一会，又自言自语骂起老天爷来。
王悠悠实在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安慰别人，她带和尚来到后院，让他休息几日再走。她要计划一下进京的可行性，眼下除了找哥哥姐姐，她不想再做任何事。
跃下将王公子唯一的遗物交给了王悠悠，是一本涂涂画画的兵书。此后几日，他养足精神后准备动身返回山中小院。
王悠悠为他准备了足够的盘缠和一匹快马，他摇摇头，只装了几张饼，仍然坚持徒步修行。
“徒步还能修行？”王悠悠嗤之以鼻，“和尚，你要分清楚什么是吃苦什么是受穷。”她将马绳硬塞给跃下，眉毛一弯，道：“你以为为了我哥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就能获得心理上的解脱？除了让脚受累，于结果一点作用没有！”
她看出小和尚对哥哥的愧疚和痛苦，想他能早日走出心霾：“况且，我哥的死与你无关，纯倒霉。你怀念他就好，不用时时放在心上自我折磨。”
王悠悠说完便不再看和尚，跨上马扬鞭，借助马跑的速度让自己感受到风的力量。
什么都不想，一直迎风跑下去。
她在淮安城里闭眼睛都知道往哪儿跑，心血来潮想起一个地方，立刻掉转马头奔着城门去。
城楼下是一排士兵宿舍，她放慢速度寻到登城马道，蹬蹬蹬骑马上了城楼。士兵认出她是安少将的未婚妻，并未阻拦。
在高高的城楼上来回跑马，甩开身下渺小的街巷行人，王悠悠摇晃着身体在空中飘，仰头看天空的云彩，一朵一朵细赏起来。
就这样过了许久，软糯的云朵渐渐飘远，天空霎时灰暗下来，远处传来低闷的隆隆响，王悠悠寻声向天地之间望去——
远处画面有些诡异，黄土尽头一排排黑色的线，逆着阳光看不清是什么，近处有一匹马狂奔向城门而来，上面载着和尚。
跃下怎么又回来了？王悠悠跳下马，往前跑了几步立在城墙边。与此同时，城楼上穿着甲胄的燧长惊慌地点燃了干草混合物，烽火台的烟雾瞬间蹿出半空来高。
“关—城—门！”
马背上的跃下扯破喉咙重复狂喊。
王悠悠瞳孔一缩，黄土尽头移动的黑线隐隐闪着寒光，是兵器！是黑压压的大军！
守门的禁卒等和尚进入，忙关上城门。城里兵卒全都慌乱起来，四处乱叫乱跑。
“不要慌！”城头上有位统领模样的人高声喊。王悠悠抬眼一看，此人身穿盔甲，声音威严之极，人却长得平平无奇，面色疲惫，一副很困的样子。
士兵们听到呼喝，冷静下来，各自忙活职守。
王悠悠的手用力按在城墙边，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地面最前头的血红大旗清晰起来，是朝廷的南军。如果他们早几个月出现，淮安城百姓一定会感恩戴德。如今经历过地狱般的屠城后，淮安被认为是魏王占领的地盘，镇守的北军自然与朝廷的南军站在对立面。
王悠悠的心突突直跳，难道淮安又要遭遇新一轮的破城？
不对，淮安在地理位置上并不是必经要塞，它偏居一偶算不上大城市，根本不影响大局，朝廷为何突然出兵淮安？
指挥的中年统领想不通，派出说客前去沟通。不多时，说客被放了回来，给出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金矿。这些南军是要攻打梁州的，半路上分出一支来淮安，就是为了抢夺金矿。”
王悠悠觉得不可思议，朝廷到了要亡国的份上居然还能想着抢钱？！人性的贪婪，只会加速毁灭。
当然，也要财不外露。王家三代人秘密守护金矿，要不是那位欠抽的二公子大规模招摇挖矿，金矿的事也不会弄得天下皆知。这下好了，各方人马都想进来分一杯羹，淮安反倒成了必争之地。
淮安城东南西北有四座城门，此外还有水道门，城门多是城池繁华的象征，此刻面对大军，繁华变成了噩梦。
“我们有多少人马？守得住吗？”王悠悠跟着哥哥读过兵法，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普通女子，她见眼前的中年统领并不恐慌，心中安定不少。
中年统领回望王悠悠，认出她，随即来到她跟前，拱手道：“少夫人，赶紧联系安少将的军队支援！城里仅有两万兵卒，在下有信心坚持三日。”
“援军赶过来最快几日？”
“十日。”
“……”
王悠悠眨巴着眼睛，那不是明摆着来不及？这位统领是不是真的没睡醒。
“信能送出城吗？”
“能！天上的飞禽，还有脚力快的士兵。”
“好，我来写信。”王悠悠疾步奔进城楼，提笔寥寥数语，介绍了两军对峙的情况，将信递出后，欣赏道：“你叫什么？”
“在下盛力。”
名字挺吉利，王悠悠很满意，忽然也生出很强的信心道：“事在人为，我们努力撑住十日。”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守城的人手严重不足，南军兵力至少是城里守军的十倍，盛力估摸着敌军能有二十万。
若是分散防守，集中不了火力。集中防守，根本不知道南军从哪个门攻进。盛力很有方法，几座城门都安排了差不多的人手，还留出两千人作为机动支援，哪里攻势猛了，便流动去哪里支援。
王悠悠和阿兰在城中召集更多的百姓加入。
才过去半日，城里已然大变样，看不见满街行走的人们，街坊中店铺关闭，不时有士兵往来巡走。不久前刚经历过屠城，侥幸活下来的人们犹如惊弓之鸟。如果城门被攻破，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招来第二波屠杀。
出不去，又别无选择，那就只剩誓死守城一条路。热血的年轻人甚至有力量的妇孺，皆愿护城效力。
王悠悠从未如此振奋，带领众人用板砖和瓦片攻击攻城的士兵，极大鼓舞了守城士兵的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