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管过了多少年,青春就是青春,你就是我不断努力,想要一直超越的对手。有你在,才是青春。”
“不谈喜欢,好不好?”
2020年1月,姚湉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信上没有署名,只短短写了一句话。
[对不起,晚了八年的道歉。我喜欢你。不谈喜欢,好不好?]
上面的字迹很模糊,这封信纸看上去很陈旧,边缘都发黄变软,应该有些年头了。
她去问了前台递信的人,发现她们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后来查看了监控,是一个光头的小少年,看着像个和尚。
八年前,她在读高二,会有谁喜欢她。
为什么要写一封信等八年后再送,高二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学校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这上面的三句话,实在令人费解。
z市这些年变化很大,新媒体的发展也让这里挤进一线城市。
到处都在翻新,以往的痕迹在一点一点被抹除。
姚湉自从去首都上了大学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次回来,除了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萧潇结婚。
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那封信到底是谁给她写的,信中所指的道歉又是何意。
“湉湉,你可算回来了。七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啦。”
姚湉看着眼前依偎在男人怀中的好友,恍惚间想起那段被埋藏许久的高中时光。
而记忆里似乎有一个人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到酒店,姚湉刚坐下,突然门铃响了。
好友萧潇站在门口,冲她俏皮一笑。
两个人许久没聊的生疏一下子消散,随后萧潇一把抱住姚湉,两人紧紧相拥。
“湉湉,欢迎回家。”
姚湉心里一颤,她想起高三那年,他突然消失不见时,萧潇就是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这种感觉很亲切,像是久违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她一个人漂泊异乡,见过许多人,吃过许多苦,熬过许多夜,她将自己放逐,以为无家可归。
夜里躺在酒店床上,两人聊着很长很长的话。
不知怎么,萧潇突然提起高中时光。
姚湉晃了神,盯着酒店天花板上的吊灯,一点一点仔细打量。
“当年,你可是咱们一中的年级榜首。参加大大小小竞赛,无一不得奖的,我们心里都可佩服你呢。
后来有隔壁二中的都来打听,大家都知道咱们一中女榜首姚湉,榜二温珩……”
萧潇刚顺口而出的温珩,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扭头紧张看了眼旁边盯着天花板出神的女人。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湉湉,你别在意。”
“没事,我早忘了。”
温珩,七年里,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她以为,她早忘的一干二净。
萧潇叹了口气,若说忘了,怎么会七年都不愿意回来呢。
当年温珩在高三保送那段时间里,莫名其妙转校,毫无音讯。
她在旁边看的最清楚,姚湉就像疯了一样每天傍晚铃一打响就跑到温珩家楼下徘徊。
班主任见姚湉整个人失魂落魄,课堂上也无精打采,多次劝说甚至温珩爷奶都知晓了。
后来,姚湉母亲当众扇了姚湉一巴掌,姚湉这才回过神。
从此无人再提温珩,姚湉也拼命补落下的知识,参加高考,一举考上首都大学,七年未归。
“萧潇,你还记得高二时候,有谁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或者说,有谁暗恋我啊?”
姚湉想到那封信,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背后指不定她忽略了什么。
萧潇听着,眼眸亮了,有几分八卦的意味。
“对不起你的,我就不知道了。
暗恋你的,那可不少,我还记得理科4班的张杨。
当时一见你就脸红,一看到你出现,那盯着你的眼神都能冒出爱心来。
还有,文科班学霸吴旻,特意让他叔叔吴老师拉着你给他当互补搭子。
每次都给你带水果零食,你来姨妈人家还给你泡红糖姜茶呢。
不过,那时候你心里只有竞赛学习,唯一能入你眼的,可能就……他吧。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啦?”
姚湉在脑海中仔细搜寻萧潇提起的两人,印象很模糊。
她想起那个监控视频,打开手机让萧潇看了看。
“这不是德仁寺那个小沙弥,怎么没穿寺服,他这是递什么信?”
萧潇一眼就认出那个小和尚,这话倒让姚湉很意外。
“你怎么知道他是德仁寺的小沙弥,德仁寺是在哪?”
萧潇得意一笑,还有些娇羞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跟他就是过年陪父母去德仁寺上香认识的。
德仁寺在咱们市最北边的白宫山顶上。
可灵了,香火旺盛着呢。那小沙弥在德仁寺长大,每次去都帮着香客带流程,眼熟不得了。”
姚湉愣了愣,德仁寺。
这寺庙里的小沙弥怎么会帮人送信,看这小少年才不过十二三岁。
八年前的信,他才四五岁,怎么想也不可能。
从这里出发去首都,也要坐飞机,难不成是有人带着他去的?
“什么信啊,湉湉,你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啊?你这次会回来,应该不只是因为我的婚礼。
你能回来,是不是温珩出现了?你还喜欢他吗?”
姚湉抿唇,七年了。
实在很难说清温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走进她心中。
也许是高一那年竞赛,她跟着班主任一起坐车去参加数学竞赛。
温珩是2班的,当时班主任带两个班,她是1班,免不了会听班主任念叨2班的温珩。
她那时有几分傲气,许是一路顺风顺水,并不觉得班主任口中的天才少年有什么了不起。
毕竟她那时以第一的名次考进一中,温珩不过是第十名而已。
车上,听着班主任的嘱咐,她安静点头,而他下一句,却让她格外不服气。
“温珩这孩子,特别有灵气,要是不使性子在过程上也填写完整,指不定你也要在他之下。”
她暗暗较劲,对素未谋面的少年上了心。
后来到了竞赛场地,班主任带着她走到大树下。
她瞧见树荫下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少年,他没有什么特别,凑近些瞧着,有几分秀气。
跟一般男生没什么区别,可下一瞬她便被狠狠打脸。
竞赛开始,先是做卷子,他比她快了二十分钟提前交卷,下一场抢答,他每次都在她前一分钟算出答案按铃抢答。
更可恨的是,他是对的。
他在竞赛时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光芒,一下子让他的身影变得格外高大动人。
许是她从小慕强,有种棋逢对手的复杂情感。
情不知所起,姚湉开始下意识与他比较,也下意识搜寻他的身影。
听旁人说起他时,她会放下书仔细偷听,还会在年级榜上反复查看他们名字的排列。
很幸运,姚湉在这场盛大的暗恋里,少年是认识她的,并且他们俩的关系是能聊上两句的对手。
第二天,姚湉作为伴娘亲眼目睹萧潇穿上婚纱嫁给意中人。
听萧潇说,这个男人在德仁寺看上她之后,穷追猛打两年,她才被打动答应他的追求。
萧潇和赵霖十分般配,两人的婚礼办得很温馨。
她参加过大学同学的婚礼,也参加过同事的婚礼。
许是对这个一路见证她成长的挚友有更为深厚的情感,她哭得很惨烈。
一旁路过的男人有些疑惑,拿出纸巾递给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对上男人的视线,心差点漏跳一拍。
是温珩,怎么会是温珩。
她站起身,顾不得妆容哭花,一路追过去。
他比记忆中的样子更为成熟坚毅,他是日思夜想的温珩,她心底有太多的疑惑。
明明高三那年,她听到班主任说今清大学给了保送名额,不出意外是她和温珩的。
她想着,等名额一下来,她就可以和温珩一起去大学。
她想跟他告白,她想告诉他,那些藏在心底快要抑制不住的喜欢。
可是他走了,她幻想为之努力那么久的一切,全都如泡沫一点就破。
她要找到他,问问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转校离开,那么仓促突然,毫无预兆。
她跑出宴厅,外面空无一人,她四处张望,还是不见温珩。
“温珩,难道又是我看错人了。”
婚礼结束后,姚湉来到一中大门前的小路上。
原本的土路修建成水泥路,周围的街铺也装修得很漂亮。
当年那些老板早就换了,全都是生面孔。
她走进一家文具店,那时文具店门前还卖肉蛋堡,两块五一个,加蛋加肉加酸菜,很是好吃。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姐,明天咱们一起去德仁寺,上次求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可算是如愿了。
你不是要求儿子顺利高考嘛,我正好要去还愿,带你一个。”
文具店老板打着电话,这些话落在一旁挑选文具的姚湉耳中,又是一年高考季。
德仁寺,怎么又是德仁寺。
她瞥见最下面有一根笔,记得之前温珩参加竞赛时常用这种笔,她拿起来,轻轻抚摸上面的字,逢考必过。
她突然想起来了。
高二上学期有一次,她父母闹离婚,当时她妈妈出轨,她爸爸拽着她问她要跟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惊慌失措,又恰逢期末考。
她来到学校时,听温珩与他的同学说,他昨日跟他奶奶去德仁寺烧香。
她那时心情很不好,坐在窗边的位置,趴在桌子上出神。
温珩破天荒来到她窗边轻轻敲了敲,有些疑惑的神情,少年犹豫再三,最终也只是说。
“姚湉,你数学第三套模拟卷的大题算出来了吗?我有一个思路卡住了,给我看一眼呗。”
2班在1班的隔壁,走廊是共通的,而厕所在尽头,所以每次2班都要路过1班才能去厕所。
温珩从来不会往窗户里瞧,他有时仰着头和朋友说说笑笑,有时快步跑过,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她有些意外,数学第三套模拟卷的大题虽然说有点难,可以温珩那样的巧思,不到五分钟就可以做出来。
她想到这,从抽屉里翻出来,递给温珩。
少年接过卷子,仔细查看,她偷偷抬眸注视他的侧脸,明明这题不难。
“好了,原来是这样解的,谢谢。”
他把卷子递回她手上,随后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她付了钱,便离开文具店,校门口进不去。
她转身离开时,正听见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那种宿命般的感觉席卷全身,她忍不住回眸。
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而来。
一张张稚嫩纯粹年轻的脸庞,一个个有说有笑路过她身边远去,不会再有的少年时光。
她心底流过一句话,不会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
离开一中,夜幕降临,她无家可归。
父母高二离婚后,她跟着父亲待了半年多。
自父亲认识了秦阿姨,她觉得自己是外人,便搬了出来。
恰好母亲跟男友林叔叔分手,她跟了母亲住到高三毕业。
后来,母亲在她高中一毕业就火速跟一个男人结婚去了外省,鲜少联系。
她在z市,除了萧潇,好像没有认识的朋友。
德仁寺在白宫山顶,她一早便打车到山脚下。
这会儿有不少人都在山脚下,很多爷爷奶奶辈的人在打太极,想来是附近住的人。
她走过去时,见到有两条岔路口,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条走。
好在旁边又有人要登山,听着也是要去德仁寺的。
她在旁等着,一会儿跟在他们身后就是。
那一家人选了右边一条路,走了上去。
她赶紧抬脚,却被一旁的老爷爷喊住,眸光有些怒气。
“姑娘,第一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