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与妖域相距并不遥远。

两人来到了一座边缘小城,连日的赶路让两人都有些疲倦,特别是扶桑,只觉得自己的腿变成了一根木头。

这里是妖域和修士地界的交界处,南来北往的人都在,热闹非凡。

司空试过扶桑之后,察觉到她真的是凡人,对扶桑的敌意大大降低。

天真的少年甚至有些难以理解,觉得扶桑一个凡人和魔物混迹在一起简直是自寻死路。

古朴的长街。

容色出众的少年少女并肩行走。

只听少年忽然挑起了话头。

“你要是无处可去,我可以把你带回剑阁。”

司空也不是没看过话本,仗剑天涯的男主在除魔卫道的过程中总是会碰见一些柔弱的凡人女子,她们多是手无缚鸡之力,被各种妖魔欺辱,还会被迫干些坏事——

扶桑就是被迫的那位。

“大魔王让你一个凡人去和丧心病狂的妖王讲和,肯定是想弄死你,要不然就是她疯了。”

扶桑已经无力纠正。

在路上她无数次解释,是她自己要去讲和的。

但司空不听,且坚定认为她是被魔王胁迫的,甚至因为他原先对自己的动手感到十分愧疚。

他目光坚定的保证。

“你不要害怕,虽然大魔王收了我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但是我留了个心眼,我藏了一块玉佩,它可以帮助我们联系剑阁。”

扶桑敷衍:“说得很好,说得不错。”

扶桑面无表情补充:“但是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司空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傻乎乎。

“前两天咱们穷得要去街上要饭了,你当时当了好多块玉佩。”

司空愣了一下,想起了这件事,登时拍拍胸脯对着扶桑骄傲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那块玉佩通体白玉,还会发光,我断不可能把它和其他玉佩混在一起给当了。”

扶桑提醒他:“可是有一天你喝醉了。”

司空没理解到扶桑的意思,还以为她在说那天的囧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第一次喝酒,没想到它还挺上头…”

“等会!”

他忽然脸色一白:“你别是这个意思吧!”

他顿住脚步,大惊失色去看自己的储物袋。

扶桑也停下来,同情的看着他。

“不会吧不会吧…我走了这么远都没联系我爹,就是怕被大魔王发现,要是它现在丢了,那我还这么联系!?”

他着急的寻找,就差把整个储物袋翻过来。

扶桑还在旁边不嫌事大:“真是可惜,我记得你那天,当掉的就是一块,通体白玉,泛着荧光的——”

“玉佩。”

她说的一字一句,眼见司空的脸色越来越白。

少年眉目忽然一凛,赶忙抓住扶桑的手,着急询问:“扶桑,你还记得那天我是在哪里当的玉佩吗?”

扶桑善良的给他指了个方向。

司空顿时绝尘而去。

扶桑慢悠悠走,好整以暇的在当铺外面等待,须臾,见少年郎兴致缺缺出来。

扶桑料到结果,还是装模作样询问:“没有找到吗?”

司空神情恹恹:“当铺老板说被一位姑娘给当走了…”

扶桑点点头,摆出悲伤面孔:“竟会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如不然算了吧,你信我的,妖王真的不会伤害我们,你把剑阁的人喊来反而会打扰我的计划。”

几日相处下来,司空对扶桑有些信任度。

“行吧。”

少年有气无力,两眼望青天,忽然仰天长啸。

“苍天呐!我就喝了这一次酒!怎么干出这种蠢事!难怪我爹和师兄都不让我出来…”

动静不小,周围路过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司空长吁短叹一段时间,蔫蔫恢复过来。

扶桑觉得他有点好玩,便来了兴趣问他:“司空,你爹是谁?”

司空还处于怀疑自己状态,回答扶桑的兴致也不高。

“我爹是草药峰的峰主。”

扶桑觉得惊奇,她记得草药峰的峰主头发都白了一片,居然还有此等精力。

“那你娘呢?”

她继续问。

“我娘是莹月长老。”

“嘶——”

扶桑真的是倒吸一口气:“莹月都做长老了?”

岁月如梭啊,她当年看莹月和草药峰那大弟子眉来眼去,没想到还真成了。

司空不知道扶桑的想法,觉得扶桑刚刚的反应有点奇怪,他生气:“我娘可是当年抵御叛徒的英雄,她当然可以做长老!”

扶桑摸摸他脑瓜子,不大走心的顺毛:“很棒很棒,你也很棒…就是术法太差了,也难怪他们不让你下山。”

司空又炸毛:“我的术法哪里差了!我才一百岁!一百岁!我这个年纪就结丹的人寥寥无几,掌门和剑主师叔都说我是天才,就你说我差!”

他羞恼万分,又掺杂着些莫名其妙生出的,不易察觉的,丝丝缕缕的委屈。

一百岁,那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只不过看着司空这般娇气的模样,没来由让扶桑想起了另一个人。

敖越……

但是敖越比司空还容易生气,脾气还要暴躁,向来作天作地,谁都不放在眼里,且十分看重自己的那张俊脸。

东海唯一的小太子每次看其他人,都有种在座诸位都是垃圾,唯我独尊的意味。

如此艳丽又生动。

可是他死了……

想到这里,扶桑的心脏就在某一瞬间停止跳动。

那些被压抑住的记忆,毫无征兆的涌现,像山海翻腾。

“喂…喂!”

没有反应,司空再次拔高了声音。

“喂!!!”

司空伸出手,在扶桑的眼前晃了又晃,见她眼神终于聚焦,他松了一口气,好奇问:“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扶桑回神,笑了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咱们该启程去妖域了。”

司空却眯着眼,很气愤的说:“你胡说,你刚刚明明在透过我看别人!”

他第一次看见扶桑那种眼神。

悲悯的,痛苦的,眷念的,还有一些他根本看不明白的,糅杂着各种情绪的眼神。

他很讨厌扶桑拿那种眼神看他。

不对,不是看司空,而是透过司空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