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献祭
扶桑的脸一白。
“什么?”
“走不了了，今天这里的人，都得死。”玄清插入不合时宜的狂笑。
强烈的不甘，得不到满足的欲念，被踩踏到脚底的尊严，使他的心更加扭曲，长成一个可怕的怪物。
他全身上下都在烫起来，却笑得不能自已。
属于妖类的直觉让敖越的心中涌上极不好的预感。
“小心——”
敖越没有说完，凄痛的尖叫声骤起。
玄清咻然从谢凌的身体里游离出，形成一团黑色的浓雾，来不及动作的扶桑被黑雾瞬间包裹。
“桑桑，我死，你也得死——”
玄清抱着扶桑，情人一样在她耳边呢喃。
黑雾里裹挟着他最后的力量，生生挤压成巨大一团。
云长卿被大长老扶着，瞳孔骤缩。
“玄清——”
敖越眨眼间化出本体，尖锐的龙鸣像能撕破天空:“尔敢！尔敢！！”
他的速度很快，但有人更快。
“长卿！！！”
大长老苍老的声音尖到失声。
一道白色的身影冲进黑雾里，伴着响彻云霄的爆炸声，雾气与血肉同时像漫天大雨泼洒。
长明殿，说不清的烛火摇曳里，忽然熄灭两盏。
爆炸过后，死一般的寂静。
大长老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正这时，敖越巨大的龙身从灰烬里飞出，扶桑坐在他身上。
落地之后，敖越强忍肺腑被烧干的剧痛，急切察看扶桑。
还好还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不，她的眼红了。
“师兄他——”
扶桑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向来晶亮的眸子头一次黯淡无光，红通通一片。
敖越一把将扶桑抱在怀里:“他用他换了你，他是心甘情愿的。”
扶桑被他拥住，目光定在一处，声音哑得不像话。
“…还没有完。”
也在同时，敖越感受到什么，猛转身看向半空。
上面孕育着一团巨大的黑雾，黑色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极速汇聚到那团雾里面，随着妖气魔气和各种各样的怨气涌进去，黑雾就像充气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这种力量，一旦爆开，后果不堪设想。
玄清竟是用死换整个修真界陪葬！
“你快走！”
“敖越。”
两人同时开口，敖越急迫看向扶桑，发现她眼睛还红着，却冷静的不像话。
扶桑望着他，语气轻轻的开口。
“敖越，这团气，一定不能爆。”
一定一定不能爆。
一旦爆了，整个修真界都将被湮灭。
扶桑俯瞰:“受到玄清的影响，现在妖物魔物都聚到了剑阁，他们会大开杀戒，会死很多很多人。”
敖越看她神情，想到一种可能，眼眶瞬间红了。
“不，不可以。”
他握她的手在颤抖，声音嘶哑得像是在砾石上摩擦。
“我可以的，我本来就是净化黑暗的，你忘记了吗?”
扶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温柔的劝:“我走之后，麻烦关照一下剑阁，它真的很穷。”
说到最后，扶桑笑了下，惊觉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意外的平和下来。
“我不！”他怒喝，死死扣住扶桑的肩膀:“我不会答应你！我也不许你这么做！”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扶桑拍拍敖越的手，那双原本说什么都不可能放下的强硬无比的双手就这样松开。
“我走了，但我会回来的。”
她飞到半空中，忽然回头对着敖越粲然一笑。
“再见——”
“老子说了，不许！！”敖越心痛到极致，流出血泪。
他怎么能亲眼看扶桑死在自己面前！
他再次化出伤痕累累的本体，一声龙啸飞天，身形顿时放大数倍，一口将黑雾吞下，还没来得及融进黑雾的怨气找不到黑雾，迷茫着消散。
“阿桑，你来净化我罢！我愿意——”
“好——”
……
说不清的妖物和魔物毫无征兆闯进剑阁，一瞬间，混乱无比，火光滔天。
直到剑阁的护山大阵开启，妖物魔物被阻绝，所有人才精疲力尽跌坐在地上。
他们抬头看见，半空泛着地狱气息的庞大的黑色雾团在不断庞大，心中不免涌上悲凉。
没救了，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场大战里，所有人。
绝望笼罩大地。
有人悲戚哭泣，有人相互抱住，掩泪诉说衷肠，有人愤世嫉俗，憎恨为什么谢凌要怎么做。
然而就在某一刻，剑阁的撞钟忽然响起。
绵长的钟声，就这样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我，怎么…”
牧闻野忽然觉得喘不过气，他忍不住用手捂住脸，发出细密难耐的哽咽声。
骄傲的少年第一次哭得脆弱:“为什么…好难受，忽然就好难受，像是把心挖掉一样…”
陈随意呆呆望着天空，眼泪无知无觉流下来。
“牧闻野，你看啊——”
远处的天空。
一片流金似的金光冲天，环抱住血肉迸裂的真龙，金光如此耀目，泛着无数的光球，浩浩荡荡，望不穿边际。
像水一样，金光四面八方包裹住真龙。
忽然整团黑气疯狂搅动，真龙的躯体被生生撕扯开口子，溢出些黑雾小团子，周围的妖气魔气似乎找到组织，冲撞过去。
可惜有一层流金屏障，黑色气息一碰到就散得无影无踪。
气息没有神智，只会不知痛的往金色屏障上撞。
久久的，屏障被冲破开无数裂痕，皲裂成细碎细碎的碎片，看得人心中跟着疼痛。
可是金光在无尽的冲击中没有散开。
依旧不屈不挠的，紧紧包裹住，黑雾被虹吸在光球里面，被禁锢，也被净化。
洪流般的鲜血滚滚从光球溢出来，连耀眼璀璨都金色都被染红。
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一丝黑气彻底消散，天空终于晴朗。
太阳升起，天空放晴，金光消散，化作流光，流光裹住空气中残余的一点点妖气一滴滴魔气，化作大片大片晶莹的水珠。
剑阁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雨水落在牧闻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和泪水融在一起。
陈随意伸手，温暖的雨滴打在她手上，她忍不住想——
这场雨。
为什么不冷呢？
身后响起越来越多的低低的抽噎声，不知从哪里开始，最后像这场雨一样，蔓延至整个修真界。
牧闻野恍惚回望。
发现自己的身后站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男女老少，数不清的面孔，他们的动作惊人的一致——
都望着金光消散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