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觉得残忍吗?”杜伟明错愕,因手段太过残忍,在当时他受到太多内部谴责。

战友们不懂。对付那些毒贩,应该让他们恐惧!

“老王!”楚洵招呼一声,对入迷的王小康问道:“你觉得残忍吗?”

“不残忍!”王小康不假思索,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又觉得不妥,补上一句:“任何手段对毒贩,都不显得残忍。”

楚洵亦是赞许点头。

毒贩,什么手段用在他们身上都很合理。

“谢谢。”呆愣一会,杜伟明仰头送下烈酒,释怀一笑:“这么多年,我一直思考当时对错。”

“你为什么离开军队?”楚洵问道。

此等厉害角色,军队不可能因为单枪匹马越界杀人便下放,更何况被杀的是一群毒贩。

杜伟明沉默一会,收起情绪,缓缓道来:“我杀了很多人,知道自己回国会上军事法庭。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做事做绝。”

“跟踪故意放跑的毒贩,我找到一座毒村!”

毒村!顾名思义,整个村子参与制毒贩毒。

到这里楚洵已经猜到结局。

毒村里面没有一人干净,但是却拷打着人心。

“你怎么做的?”他轻声问道。

杜伟明怔怔看着双手,空洞的嗓音没有一丝生气回答:“除跑掉几人,剩下总共六百八十四口。上到八十高龄,下到襁褓婴孩。”

“不论男女,不论老幼,人口牲畜。”

“皆死!”

话音落下,指挥室寂静无声。

众人看着他,他低声呢喃:“有个母亲跪在我面前,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大抵是让我放过她怀里的孩子。”

“然后我让孩子死在她怀里。”

“嘶~”邢铭双手颤抖,颤颤巍巍点上一支香烟。

突然从心中泛起一股怜悯,杜伟明真可怜。

内心深处一刻不得安宁,终生背负怨魂活着。那些不知罪恶之名的幼小灵魂,在每一个夜将他惊醒。

“军队...全军通报我的残忍行径,军事法庭却包庇罪行,一张纸令让我复员。”

杜伟明拿起酒杯,向医疗兵要满,正要一饮而尽时,被一只大手拦下。

是1号,他举起酒杯,双眼炯炯,眼神中透露着赞赏:“干杯,顽强的战士。”

两人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拖沓。

1号好奇问道“你为何成为现在这模样?再后来遭遇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止1号好奇。楚洵也好奇,众人都好奇。

“啊。那是我最开心,也是最难过的时光。”杜伟明像是醉了,手捂住额头,不安的按压着。

声音低沉带着喜悦:“军队给我在市里安排一份工作,然后我爱上一个女人,和她结婚。”

“我们很恩爱,生活充满希望。”

“可是老天爷似乎不想让我过得这么好。”

他勾着头,趴在指挥台上,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伸出两根手指。

“各位!你们知道吗?”言语中喜悦早已消失,带着如泣如诉的哭腔:“我有两个孩子,我却从没有见过他们!”

“爱人两次怀孕,两次流产。一次三个月,一次五个月。”

“我想问问老天。是不是我曾经杀孽太多,遭了报应,才会有如此下场?”

杜伟明没哭,他红着眼眶,双手插进头发,强忍悲痛:“从那时起,我开始吃斋念佛,静心修禅,洗刷罪孽。”

指挥室中只有沉默,没人安慰他。

楚洵听着,看着。却一言不发,任由他发泄。

杜伟明刻意没有诉说苦难博取同情,苦难是他过去的一部分。

或许是醉了,杜伟明痴痴笑着:“妻子她坚持想要一个孩子,或许是吃斋念佛真有效,她第三次怀孕。”

“可是这该死的病毒!”语气一变,杜伟明怨毒咒骂着。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预感。

索菲亚不再微笑,眼中闪烁着名为‘怜悯’的光芒,一脸同情看着他。

楚洵皱起眉头,默默喝着酒。

“那天中午,我从超市购买物资回到家,病毒爆发了!”

杜伟明流着眼泪,崩溃般颤抖着,诉说着。

“妻子肉眼可见变瘦,不到一分钟瘦得只剩骨头。而我们的孩子,破开母亲肚子,像我发动攻击!”

他拉开手臂衣服,上面包裹着纱布:“这是制服它的代价”

“准备拧断它脊柱时,我看到妻子一息尚存,眼里泪光和当年跪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都在乞求放过孩子!”

“两次没什么不同,我折断它脊椎,放在妻子怀里......”

“母子安静睡在哪里,我狼狈离开。”

说完时,男人垂着头,眼泪已经止住。

伤心悲伤到极点时,泣不成声,人不会发出哭声。

指挥室中一片死寂,一个人怎么能够承受如此多打击?

王小康想到自己遭遇,他们二人大抵是有同情的,于是安慰道:“你的悲伤我了解,你......”

话未说完,杜伟明伸手阻止,他语气稍有哽咽,却异常平和:“您不用安慰。我想说的只是过去,它虽然充满苦难,但是不值得同情。”

“我只是喝多了,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打扰各位兴致。”

王小康点点头释然,杜伟明内心非常强大,不然早被生活击倒。

“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杜伟明对楚洵谦逊低头,“佛家因果之说,还是有一定道理。”

“指挥官阁下,您一道命令,便能决定成千上万生死,做决定前切要三思。”

“莫要像我这般,一时冲动,犯下滔天大罪,半生悲苦。”

语气舒缓,没有咄咄逼人般说教,倒是让楚洵听得舒服。

轻轻点点头,“受教!”

“平民杜伟明。”索菲亚轻声呼唤,轻轻拾起酒杯,微笑看他一眼,示意喝一杯。

然后便自顾自的,抬起白皙脖颈‘一饮而尽’,晃着酒杯说道:“谢谢。”

杜伟明不认识索菲亚,但也知道这女人身份非比寻常,丝毫不敢怠慢:“不敢。”

楚洵心中闷笑,杜伟明可能不知道索菲亚为什么要谢他。

通过酒会,索菲亚收集到大量情绪数据,自然要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