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太子殿下都请不来,东宫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烟云轩内,江玥扶着腰,挺着肚子,正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大骂。她腹中胎儿不到两个月,还不到显怀的时候,可江玥已经习惯了扶着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孕了似的。

气急了,她顺手抄起一个茶杯,随便朝着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茶杯成了碎片,同时,一个小太监的额头被砸破,鲜血顺着脸庞流下。小太监捂住了额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他今日是第三日入宫,家里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上下打点,就想着能得个没那么受罪的差事。

掌事公公说,玥宝林受宠,此时又有了身孕,前途不可限量。让他好生伺候着,平步青云的日子,在后头呢!

现在,小太监宁可不要平步青云,也不想在烟云轩伺候了。这位玥宝林,最爱干的事儿就是让这群宫女儿太监跪一地,她叉着腰,趾高气扬的叫骂。若是不解气,她还要摔东西打人,昨儿就有个宫女儿被划伤了脸,嚷着要去寻死。

“你们这些废物,怎么配活着,滚,都给我滚出去。”江玥歇斯底里,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拍在桌子上,像是不知道痛一样。

“没听见娘娘的话吗?还不都出去。”江玥的贴身侍女春花挥挥帕子,把这群人赶了出去。

“诶,等一下,你,去,把娘娘要吃的燕窝拿过来。”春花颐指气使的对着那个头流着血的小太监说。

等到屋里只剩下江玥和春花两个人,江玥没了趾高气扬,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软榻上,一把一把的抹眼泪:“我为什么要嫁到这个鬼地方来,我怎么就怀上了那个畜牲的孩子。”

春花自顾自的收拾这地上的碎片,这样的情形一天要上演好几次。起初,春花还会安抚江玥几句,可日子一长,她也麻木了。让江玥哭去吧,哭够了,她也就睡着了。

那小太监见了血,又被春花指使着去取燕窝,心里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

自江玥有孕以来,她的一应吃食全都由专供太子殿下玩乐的那间院子里的小厨房负责。从烟云轩过去,少说也要走半个时辰。这小太监给江玥取了三天燕窝,腿都快瘸了。

“许娘子,我们娘娘的牛乳燕窝炖成了吗?”小太监心怀怨怼,脸上却不能显出半分,他对着小厨房管事许娘子行了个礼,细声细气的问。

“去去去,一边去,没看我这正忙着呢?耽误了太子殿下的菜,有你好果子吃。”徐娘子没好气儿的打发他。

“去那边等着去,玥宝林的燕窝正在那灶火上炖着呢 哟,你这头是怎么了?挂彩了?”

离许娘子不到一丈远的地方,云景淮和霍北正洗着菜,这俩人儿的脸,都快埋进地里了。

霍北顺来的两件衣裳,是洗菜的小太监穿的,人家上个茅房的功夫,就让霍北钻了空子。

云景淮和霍北往小厨房来,迎面就和那两个丢了衣裳的小太监打了个照面,这两人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云景淮打晕在地上。

折腾了大半夜,云景淮只能肯定一件事儿,偷走益州赈灾钱粮的人,一定是云景承。

此时徐娘子手底下,正在切一盘羔羊肉,肉片呈粉红色,薄儿透亮,用滚水滚上几秒钟便可入口。滋味更是爽滑弹牙,入口即化。这样的羔羊肉,单那一小盘儿,就要十两银子。

云景承若是不动赈灾钱粮,他根本无法维持这样的奢靡。

“你这头是让玥宝林打的吧?”徐娘子接着和小太监搭话。

“是,这玥宝林郁结于心,气儿都撒在我们做奴才的头上了,唉,谁叫我们命贱,活该受罪。”一说起此事,小太监长吁短叹。

“话也不能如此讲的,你刚入宫,受些委屈本就是常事,你看太子殿下身边的长恩,那之前处境还不如你呢,你在瞧瞧如今,太子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儿,我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呢!”徐娘子喋喋不休的教训着小太监。

小太监撇了撇嘴,这如何比得,那长恩再不济也是在太子跟前当差露脸的人物,自己跟着个脾气暴躁只会撒泼的宝林,忍到下辈子也赶不上长恩公公一半。

低着头正搓洗一根儿大萝卜的云景淮左眼皮跳了一下,长恩,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儿呀!可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得查。

云景淮向霍北使了个眼神,两个人拿着大萝卜从小厨房退出来。

“王爷,这就听完啦?”霍北疑惑道。

“一次不能听太多,听太多记不住呀!况且那两个洗菜的快醒了,咱们赶紧走,先查查这个长恩是什么来头。”

云景淮和霍北手忙脚乱的把衣裳套在那两个洗菜的身上,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从荒废的院子溜出了东宫。

灯火朗照中,云景承双脚搭在几案上,一手摸着舞姬软缎子一样的长发:“长恩,长恩。”

喊了好几声,一道尖细的声音才应道:“奴才在。”

云景承蹙着眉头:“酒没了,去拿好酒来。”

长恩放下手里端着的一个八仙莲花甜白釉瓷瓶,连声称是。

“诶,这什么呀?哪儿来的?”

“回殿下,这是韩大人方才派人送来,说是永乐窑新烧制的甜白釉瓷瓶,上千件里才得了这么一件,赶着就给殿下送来了。”

那瓷瓶白如凝脂,素犹积雪,釉极莹润,能照见人影。

云景承伸手拿起来看了看,又重重撂在桌案上,嗤笑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破白瓷瓶子有什么稀奇的,这韩延是越来越没有眼力见儿了,赏你了,别什么劳什子都往我跟前拿。”

长恩低声应是,心里暗骂:不识货的东西,要不是仗着会投胎,有个好爹,就他这样的草包也配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