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深想留云景淮在府上用晚膳。可云景淮心里的火都堵到嗓子眼儿了,哪里还用的下。
云景淮心里闷,他没乘马车,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
人群吵嚷着,孩童嬉闹着,小商小贩热火朝天的做着生意,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铺洒在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一切的景象都充满了希望。
云景淮一时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割裂感,远在益州的一切,恍然若梦
等到他慢慢悠悠晃回了府中,天儿已全黑了,蝉鸣细细,吹过几缕清凉的风。江绾站在书房门口,垂着头。
“王爷回来啦!”见云景淮过来,江绾一如既往,甜甜的笑着唤他。
“嗯,怎么还不睡,站在这儿等我?往后若是我不在书房,你进去坐着等也好。”
“多谢王爷体恤,确是有一事要与王爷商议。”
“进屋来,慢慢儿说吧。听闻今日,母妃传你入宫?”云景淮一手推开门,迎着江绾进屋。
云景淮的书房略显凌乱,看上去有几天没收拾过了。笔墨纸砚乱七八糟的堆在桌案上,地上扔着不少团成一团的废纸。
云景淮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我不喜欢书房里有人伺候,这几日事多,也没好生收拾,你去那边软榻上坐。”
江绾在软榻上坐了,和云景淮叙话。
“今日容妃娘娘传我入宫,是为给王爷纳妾一事。”
“那你怎么说的 拒绝了她没有?”云景淮从他的书堆里探出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江绾的反应。
“王爷莫急,听我慢慢儿讲。”江绾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
“娘娘看中的是舒家的小姐——舒心然。舒小姐略通诗书文墨,想来王爷也听过她的名号。”
“诶诶诶,没有,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我估摸着她也就是识得几个字儿,能吟上两句诗,论聪慧,定赶不上我们阿绾一半儿。”云景淮矢口否认,他可不是三心二意的花心大萝卜。
“今日,我暂且推拒了舒家小姐。想着,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呢,王妃还未进门,就有了两房妾室,王妃心里…难免介怀。”
谁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江绾也想。幼时在乡下偷看话本子,她最羡慕的就是男女主情投意合,一生相知相守的爱情。但在她代替江瑶坐上花轿时,这个美好的愿望就被她自己狠狠地抹杀了。
她要乖巧,不能善妒。她就是个妾室,不应抛头露面,抢王妃的风头。该好好的为王爷分忧解愁,繁育子嗣。
云景淮听到江绾头一句话时,心里还暗自窃喜,想着这丫头开窍了。但等到她说完了后半句,云景淮起的险些要背过气儿去。
这气儿怎么也不能撒在江绾身上,沉默半晌,他“扑棱”一下起身,开口道:“我方才想起还有要紧事要与兄长商议,你且早些睡下,我们明天再说。”
说罢,只见屋内一道暗影闪过,云景淮飞奔而去,不见踪迹。
云景淮怕,自己再呆在屋子里一刻钟,心里的火就要喷出来了。
“她怎么,她怎么能这样!”云景淮端着杯酒,义愤填膺,一脸委屈。
“嘿嘿,”萧无恙拿这个酒葫芦咂了一口:“你对这个江家小丫儿,很上心嘛,怎么着,日久生情,爱上人家了?”
“我哪有,”云景淮白了萧无恙一眼,在萧无恙面前,他总是分外轻松:“我就是觉得,我们俩过日子挺自在的,再找个人来管着我们,这舒服日子可就没有了。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我气都气饱了。”
“嘿嘿,”萧无恙摇头晃脑的,坏坏的打趣道:“口是心非呀!要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好点儿,别老板着一张脸,跟人欠你钱了一样,怜香惜玉懂不懂?”萧无恙越说越来劲:“你来找我,可就找对人了,想当年,为师我……”
云景淮还等着听下文儿呢,萧无恙不说了,脸上的神情由兴奋激动转为落寞:“算了,别说我当年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提到他年轻时候的往事,就是这副神情。云景淮虽好奇,可也不想惹他伤心 ,连忙打岔:“好了好了好了,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你说说这一天天,还有云景深,我出门才两个来月,他是怎么了呀?”
云景淮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萧无恙学了一同,末了,加了一句:“我觉得我哥他变了,他从前可不是这样呀!”
萧无恙仰脖喝了一大口酒,如今的他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爱喝酒闲居老头。可他们似乎忘了,这个老头也是在朝堂的厮杀中活了下来,才能坐在这里与后生闲谈,与美酒为伴的。
萧无恙当然能理解云景深的做法,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讲给眼前这个眸子清澈的少年。
他可以给云景淮讲孔子之儒学,讲庄子之逍遥,他能告诉云景淮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有些事儿,只有当他自己经历过了,才会懂得。
“阿平,人都是会变的,你哥哥会,往后你也会的。如果你执意要找出真相,还益州百姓一个公道,或许你不用依赖景深,你也可以自己去找。”
“你看,你就和我哥不一样,他只会叫我别管,让我做个缩头乌龟。”
“哈哈,”萧无恙笑:“他不是叫你做个缩头乌龟,而是他经历的比你多,看过的险恶之事也比你多,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你。”
萧无恙也不清楚自己鼓励他去查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但他明白的是,以云景淮的性子,他是早就打定主意了,不查出个所以然来,不会罢休。
“诶呦,”萧无恙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我老了,熬不过你们这些青年人了,你今夜也留下来,就在你那院子里歇息吧。”
“不行不行,”云景淮赶忙拜了拜手:“阿绾自己在府里呢,我得回去,她一个人会害怕的。”话毕,他抬手喝了杯子里最后一口玫瑰醉,向萧无恙拱了拱手:“告辞了。”
萧无恙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小子是真陷进去了,府里那么多丫鬟小厮侍卫,着实是不多你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