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娘娘，”秋月进屋，俯身同江绾耳语：“方才我同赵二娘子取了东西回来，在后门见着了四小姐。”
“什么四小姐？”
“江四小姐江瑶，她竟央求我给您带个话儿，说想见您一面，我见她面色憔悴可怜，就先把她带到花园儿里坐着，您若是不想见，我就打发了她去。”
江绾这才明白，杨春玉巴巴的过来示好，八成是早就知道江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可江家规矩多，她身处内宅，怕是伸不出手，便想着把这事推给自己。
江绾随手把玩儿着一个母亲生前喜爱的簪子，心下有了盘算。没想到杨春玉这么快就将了沈淑珍一军，也算是个是个明事理，办事果决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即便不能让她为自己所用，也不能把她踢远了。
“你去叫她进来吧。”江绾一边吩咐秋月，一边把桌上的物件一个个拾起来，轻手轻脚的放进首饰匣子里。
江瑶进屋时，江绾险些没有认出她来。
江瑶身上穿着件粗布旧衣裳，衣裳的颜色暗淡，看上去还不如平阳王府中做粗活的侍女光鲜。江瑶脸色蜡黄，白皙娇嫩的皮肤早就无影无踪了。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江绾的眼睛，只不停的绞着手指，而她的手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和一层薄薄的茧子。
江绾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安然的坐在软榻上，端庄又大气。
“坐下吧，站在地上，你也不嫌累的慌。”
一句话，江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却再无闺阁小姐的矫揉造作之气了。
“阿姐，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那天我不应该跑的，我，我没想到爹会让你替我嫁入平阳王府，我不是有心要害你。”江瑶一边哭，一边用衣袖抹着眼泪。
江绾有些看不过去，拿起桌上的帕子递给她。
江瑶接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悄悄观察江绾的神色。见她神色冰冷如常，无一丝怜悯之意。一时间，江瑶心里也有点慌了。
“人呀，都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的，你这会子和我哭是做什么？不过我倒是想谢谢你，让我得了这般好的夫君，王爷为人谦逊平和，翩翩君子之姿，待我也是温柔解意。”江绾捂嘴笑了笑，如怀春少女。
她再识大体懂大局，也不过才十六岁。江瑶的所作所为，早就激起了江绾的怒意，她是存心不想让江瑶好受。这场婚事本非所愿，若当时结亲的人不是云景淮，江绾怕是早就熬不住。
江瑶见她这般，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从小娇生惯养，也是见过世面的，能让你抛父弃母，不顾全家老小死活托付终身的男子，想必也是有些过人之处吧。”江绾含笑盯着她。
江瑶绷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不要钱似的淌下，她微微撩起衣袖，白藕般的胳膊上，是一道道鞭打的红痕，触目惊心。
“我原也以为他是可托付的，最初，他待我也是好的。虽吃不上珍馐美味，可饭菜也是新鲜清淡的。后来，他发现爹娘是真的不认我做江家的女儿了，他就变了…我平日要洗衣做饭，他一不顺心还要打我……”江瑶越哭越凶，一口气喘不过来，直挺挺的往后倒。
秋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一边替她顺气，一边给她灌下了一杯茶。
缓了好半天，江瑶回过劲儿来，也能说出话了：“都是我对不住阿姐，而今我不求阿姐的原谅，只求阿姐给我指个出路，我娘已经不愿见我，江家也不允我进门半步了。”
江绾扶额汗颜。给她指个出路？自己的路还没走明白，江瑶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江绾给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拿出一包碎银子塞进江瑶手里。江瑶以为江绾是要用银子把她打发了，拼了命的攥紧拳头，死活不肯收。
“拿着吧，不是不帮你。一包散碎银子，要是搁从前你是看不上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拿着，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心酸。你让我为你指一条出路，这也是急不得的，还需从长计议。让秋月送你回去，许家有所忌惮，你也少受些气。”
江瑶听了这话，乖乖的跟着秋月，从后门溜出平阳王府。
秋月雇了最贵的马车，送江瑶会许家。那许老太太见是
秋月找来一辆马车，送江瑶会许家。那许老太太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见马车镶着金边，秋月穿着又是不俗，她还哪敢怠慢儿媳，陪着笑脸儿，招待秋月坐下。
秋月常年在江绾身边伺候，耳濡目染，最是厌恶此等谄媚之人，也就没了好脸色。
“我们娘娘说了，四小姐是她的亲妹妹，谁要是看不上四小姐，便是和整个平阳王府作对。”
许老太太连忙应声答是，把尖酸刻薄的面孔藏的是一丝不漏。
终究是亲妹妹，江绾是不忍心放着江瑶不管的。女子活于世间，能走的路本就比男子少的多，遇上靠不住的夫君，大多是毁了一生。
一时间，江绾脑子里冒出来无数个想法。
再给江瑶找个好人家嫁了？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也一定是杨春玉最想看到的。可江绾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
一个夫君不行，就再给她换一个。可若是换了个人，她还是过不好日子，难不成要再给她换个人？况且，本朝礼法森严，想要找一户有头脸的人家再嫁，谈何容易呀！
江瑶早晚要学会长大，没有人能护她一生安稳。杨春玉一直没有把她带回来，想必也是知道，是自己惯坏了女儿，要给她点教训了。
江瑶和江书慧不同。她没有江书慧的胆识气度，也不晓得为自己做打算，更别提让她做生意开铺子了。她这个样子，若是把她扔在大街上，怕是只能靠乞讨为生了。
江绾想了半晌，没替江瑶想出什么好出路，反而惹得自己头疼。她有些后悔，就这么草率的答应了江瑶的恳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