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农家，陈相之孙
在与尉缭道别后，扶苏便让虎驾着马车，前往皇家农田。
皇家农田的通行律令，秦王嬴政已于大殿上给扶苏了，是赵高经办的。
要是没有秦王嬴政的通行律令，纵使扶苏是大秦长公子，也不能在皇家农田指指点点，指挥那些农人。
粮食，在大秦一向是重中之重，而皇家农田于大秦皇室更是如此。
扶苏之所以选择去皇家农田，而不去其他地方，很简单，皇家农田安全，并且更加便利。
且在咸阳内，也只有皇家农田拥有大量的土地可供他试验。
去其他地方，难免会造出一些波折，而扶苏目前并不喜欢波折。
皇家农田的保密性，自是也极好，虽然堆肥沤肥并不用保密。
马车在走出咸阳宫后，沿着渭水走一段时间，便到了皇家农田。
皇家农田有专人看守，扶苏的车驾一到，便有人去通报里面的大人了。
扶苏自是可直接进去，但他还是决定等专人接待，毕竟，他是要在皇家农田长久办事的，而不是随便走一趟，明天就不来了。
皇家农田的侍卫，都正着腰，目不斜视，仆人则是低垂着头，不敢冒犯。
扶苏不会傻到去讲什么平等，他来到大秦，他就是大秦长公子扶苏。
毕竟，人是会得寸进尺的，且他已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扶苏了，他是经过后世思想熏陶的扶苏，深知人还是为己的好。
扶苏在皇家农田入口处等待不久，便有一个老者与几个中年人在仆从的簇拥下，向这里走来了。
那几个中年人与老者都身穿粗布麻衣，皮肤都晒的黝黑，身上都没有肥肉，脚上还沾着些许泥土，一看就不是作秀的。
若是作秀的，一眼便可看出，从其皮肤，或是其身材，因为经常务农的人身材是很少肥胖的，更不用说白皙了。
而秦人一向质朴，特别是在农事上，不会作假。
所以，扶苏见着他们的模样，便笑了起来，他喜欢做实事的人，也尊重做实事的人。
那几个人并不敢抬头直视扶苏，他们只是低垂着头向扶苏走来，脚步比平常要快，但又怕最前面的老者摔倒，所以又并不是太快。
等他们都到眼前了，扶苏便细细地观察起他们来，他们身上还流着汗，脸上的尘土像是刚擦去不久，扶苏已确信，他们确实是老农，且匆匆赶来迎接他。
那几个中年人与那一个老者并不知扶苏在打量他们，他们只是低垂着头，向扶苏行礼道。
“见过长公子！”
待行完礼，最前面的老者立即开口道。
“长公子，臣是陈践，也是咸阳皇田的管理者。”
“陈践敢问，长公子来咸阳皇田有何事？”
在说话的空当，老者才微微抬起头看一眼扶苏。
扶苏温和的笑着，他知道老者的意思，皇子是极少来皇家农田的，就算来，也只是稍微参观一下就离开，所以老者才有此一问。
老者就怕他来生事端的，但他就是来生事端的，所以扶苏笑道。
“扶苏，是前来令粮食增产的。”
扶苏的车驾，咸阳中人一般都知道，且刚才有下人令人通知了里面的管事大人。
那老者随即沉默，扶苏随即递出律令，老者接过律令。
仔细查看后，律令是真的，那老者更沉默了。
像是要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扶苏见他们的样子，又温和地笑道：“扶苏只借用十亩地，想看看有何种方法可令粮食增产。”
听着扶苏的话，老者更沉默了，但老者身后一个中年人却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
“长公子，农事可不是儿戏，你虽可制出踏碓，但令粮食增产之事，还望长公子不要为难吾等。”
他大概以为，扶苏是来刷政治资本的，让他们弄虚作假。
粮食增产之事，除了郑国所建的郑国渠令关中地区增产外，最显眼的便是远在之前的李冰父子所修建的都江堰了。
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增产粮食很难，而弄虚作假他们又不屑于。
扶苏一时沉默了，他大概猜到了他们所想，他们是怕他把粮食增产的重任交给他们，而他只坐收其成，但他又怎会如此呢？所以扶苏直接道。
“这十亩地，由扶苏负责，诸位只需听扶苏吩咐即可。”
“长公子……”那中年人欲言又止，老者则是直接打断那中年人的话，直接开口。
“长公子，恕老朽糊涂，老朽乃陈相孙子，农家第四代传人，参与过编撰吕氏春秋士容论，知道地力，知道庄稼疏密，知道沟壑深浅，知道时令。”
“但老朽要告诉长公子的是，在此种种基础上，想要再令粮食增产，几乎不可能。”
听着老者接连的话，扶苏震惊了，他没想到这老者是农家第四代传人，且参与过编撰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这在后世可是极其闻名的，且是太史公司马迁所作史记的重要参考物之一，被视为与周易、春秋、离骚等书并列。
吕氏春秋并不是吕不韦写的，而是吕不韦编撰的，集合秦一国之力，汇聚无数士子与门客编撰而成，所耗费之财不止千金，不然也不会如此精简与出名。
扶苏在这时忽然没了完成任务的心，直接对老者行礼道。
“扶苏见过农家第四代传人。”
华夏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才能让华夏的文明绚烂多彩与绵延不绝，他扶苏当行此一礼。
老者忽然不知所措，但周围人的眼中却放出光。
在先秦时期，先人最重礼仪。
赵国平原君，因为其妾耻笑一个跛子，且不去处罚那个妾，众多宾客以及食客便纷纷离开他，在他斩杀那个嘲笑跛子的妾后，众多宾客以及食客才回到他家中，再为他所用。
还有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因为礼遇侯赢，得到屠夫朱亥，才能窃符救赵，并名扬四海。
而长公子扶苏，今日也有如此之风，礼贤下士。
所以众人眼中皆放出光，士为礼遇、知己者死，但扶苏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在行完礼后，便立即上前扶住老者，笑着说道。
“陈先生，我们且进去聊吧！我对农家很是好奇。”
一时间，众人眼中的光更多了。
秦自吕不韦之后，便没人这般礼遇诸子百家之人了，更何况此人还是目前诸子百家中不太受重视的农家。
（吕氏春秋是在公元前239年写成，距离公元前225年14年，而吕不韦是在公元前235年死，距公元前225年十年，所以我猜测，农家之人还留在大秦咸阳。
吕氏春秋是吕不韦携众多门客与士子编撰而成，众多门客与士子之中，便有不少诸子百家之人，众多门客的观点，形成了吕不韦的杂家。
吕氏春秋士容论里面，便有几篇农事文章，是后世研究先秦农业的重要参考著作。
陈相是农家代表人许行的弟子，确有其人，陈践是虚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