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听寒哂笑一声,给脱臼的骨头掰正。

没再往外走,反而并指成剑,从洞里的乱石堆间削出个石墩子,储物戒里的瓜果点心一掏,极其惬意地坐下来。

他撑着头,露出个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在整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虽然这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被她的诚心打动,而是想留下来看笑话。

明笑不在乎,而是坚定地重复,“师兄,我想参加幻境试炼。”

修士嘛,与天抗争,争夺资源乃是寻常事。

这届各宗论道额外增加的幻境试炼虽然不像正常的打擂那样优渥的夺魁奖励,但好歹也排了个名次,准备了点市面上见不着的珍宝。

话虽如此,但幻境试炼的门槛不高,又不允许已经参与弟子试的天骄们再度报名。

这就决定了进入幻境争夺名次的选手良莠不齐,最后胜出能得到的资源奖励也顶尖不到哪里去,更重要的意义应当是落在“名”上。

可谢明笑并不是那种好经营名声的人,更别提那些中规中矩的奖赏。

她这身体哪怕是修养半年都很难彻底好全,强行进幻境,说不准还会二度重创,得不偿失。

好歹指导过一段时间,徐听寒当然知道这姑娘的性格向来理智又成熟,正因如此,才觉得谢明笑是故意在消遣他。

“师兄,我听师姐他们说,谢兰烟会参加幻境试炼,我想和她打个照面。”

伤了胳膊的谢兰烟只能被迫退出金丹组的对决。

但弟子试层层遴选才能得出胜者,其中金丹花上十日,元婴五日,届时半个月过去,谢兰烟的胳膊自然痊愈大半,去参加幻境试炼博个名声倒也是个好选择。

“你这副模样可没有和她一较高下的机会。”徐听寒晃动玉壶,顷刻间,装着果饮的壶壁上布满了白色细密的水珠。

显然这不是一个能叫他信服的理由。

倒了杯冰果饮递给她,分毫没把药潭里头的骨头架子看作是需要照顾的病号。

“求人办事,起码要说点真话。”

明笑确实有所隐瞒,她睁大乌溜溜的眼睛,试图叫面前的人看见这颗诚心。

可惜面前的人非但铁石心肠,还无情戳破,毫不动容,“假笑就留着去骗梁笙月这种小傻子吧。”

这可不是个会念着情谊就出手相助的主,明笑犹豫片刻,只好坦诚相告,“我触碰到了晋级金丹的瓶颈,只是...我不能确定,最好还是能再见谢兰烟一面。”

重伤前,她已是筑基后期,理论上而言,还没有晋级到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不该好高骛远地想金丹期的事。

可在斩断亲缘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触碰到了金丹心魔劫的边界。

但那层瓶颈只松动了一刻就戛然而止,因此明笑想着,或许她晋级金丹的道路上还需要一个门槛,那就是谢兰烟。

谢兰烟想要万人爱慕,众人敬仰,那她就要在众人面前将谢兰烟的光环彻底踩碎。

那些野心她从来只是小心地埋藏着,不可说,不能说。

直至剑峰上下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经历过不公后依旧善良的小可怜,哪里想得到乖巧惹人怜爱的笑容下藏着这么多恶念。

“师兄,我和她的仇怨不止于昔日过节,若是不能了却这桩恩怨,日思夜想,恐生心魔。”

那张瘦弱的脸上似悲伤又似克制的哀求。

真是熟练的卖惨,徐听寒有些烦躁,撕了小串葡萄塞到她嘴里,“都说了少和人说这种知心话。”

这是明笑在后山时,和阵中的魅妖虚影学到的话术。

它生前靠着这手七分真,三分假的知心话,曾经掏了许多人的心窝子。

明笑眨巴着眼睛,咽下葡萄,看向面前的青年,发现这套话术的作用并没有这么好使。

那就只能顺着他的喜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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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听寒喜欢什么?赚钱?乐子?

她敛下虚情假意的面具,功利地开口,“师兄,届时我与谢兰烟对上,踩在舆论风波中心的姐妹之争,这戏码难道不有趣吗?”

确实是炸裂的好戏,但全身残废与半残之间的比武,多少有些逊色。

“师兄,那时再添个姐妹情仇的话本子,保管热卖。”

但那是剑峰的生意,他担这些风险,吃力不讨好。

徐听寒朝嘴里塞了颗葡萄,看见眼巴巴望着他的明笑,以为她也想要,无情地塞了一颗。

明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委屈表情差点就被噎散了。

“师兄,你想要什么,尽管开价。”她拍着胸脯,骨头间撞的丁零当啷地响。

她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堂堂正正地打败谢兰烟的机会。

且借故人羽翼,扶她上青天。

徐听寒没有立刻拒绝。

他不会怀疑进了幻境,面前这姑娘是否能战胜对手,也不担心她会在广阔的幻境中与谢兰烟擦肩而过。

需要考虑的从来只有,瞒着那么多人把她偷出来扛到幻境,究竟能不能换来值当的乐子。

青年侧头想了一会,指间散漫地扣在剑柄上。

“这样子,”沉吟片刻,他云淡风轻地开口,“至少拿下幻境试炼的前三名吧。”

啊?明笑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表情,却以失败告终。

本以为自己拖着残败之躯妄图进入幻境击败谢兰烟,就已经够疯的了。

没想到徐听寒比她还要疯。

要知道,虽然进入幻境的弟子都会被压制在筑基修为,并且幻境准许进入的上限也止步元婴。

但金丹期与筑基期弟子间对灵力的理解运用程度就已经不可相提并论。

更别提有些元婴散修、某些宗门来访但并未参与弟子试的修士可能也会进去博个名次。

“师兄,你看看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怎么能这么自信地说出这句话的?”

她毫不隐瞒地药池中抽出湿漉漉的手晃了晃,即便长出了新肉,那些曾经被剜过的地方也丑陋可怕。

腕上还留着细密的针眼,灵物铸造的金针深扎进皮肉,用来固定刚接起来的经脉。

徐听寒奇怪地瞥她一眼,“这是给你提的要求,我当然自信。”

自信面前这个甚至握不起剑的人不会知难而退,也自信这副狼狈的躯壳里还有更多值得揭露的秘密。

......

良久的沉默后,明笑满含怨气地看他一眼。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