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的话一出口,谢丰宁心底就后悔了,毕竟这是清瑜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可谢明笑费尽心思激怒他,就是为的这句话。

她仗着剑站起来,脸上是清亮又无畏的笑容,“好!我谢明笑耻与小人为伍,倒不如剔了血脉,来得一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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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刑堂中扫过,蜻蜓点水地掠过那一张张面孔。

葛束欲言又止,眼中含着不解与担忧。

秦洲怔忡地看过来,眼中意味复杂,一时间忘了昏迷在怀里的谢兰烟。

视线重新回到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庞上,他愠怒的模样还没消下来,不可置信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明笑猜,他肯定是震惊,那个逆女不过是耍耍脾气,怎么敢接下断绝血脉亲缘这句话呢?

但是那个需要依仗青虹峰的谢明笑,已经被所依仗的青虹峰给抛弃了啊。

“谢峰主,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时此刻就是良辰吉日,还请通报宗主吧。”

谢丰宁没有反应,身边的气压低的可怕,秦洲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很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来得及动作,一道空灵飘渺声音横空插了进来,“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来人仙风道骨,步法玄妙,脚踏云雾,顷刻就站在众人身前。

与他同时进门的还有齐源,他落拓不羁地敞着领口,腰间挂了个葫芦,身上还带着酒气。

蹭了剑主的顺风车过来的梁笙月跳下剑,忧心忡忡地将明笑打量了一番,扒拉开刑堂给发的披风,露出胸口被血渗透的衣襟。

众人这才发现,看起来神采奕奕,还能与谢丰宁争论的谢明笑,身上的伤势也不遑多让。

毕竟是元婴大圆满的秦洲在全力戒备下打出的一击,把明笑身上的护身符都轰碎了几道。

“呜啊,小明笑怎么这么惨啊,被青虹峰的人到处污蔑便罢了,还被人打成这样,呜呜呜。”

这中气十足的哭法给仙风道骨的修士哭蒙了,他附了点灵气开口,才盖过了哭声的气势。

“断绝血脉可是大事,一旦斩断,再无后悔的余地。何况宗主日理万机,请他出山得有长老作保,小姑娘可得想清楚。”

那人慈眉善目,明明是劝阻,却如同切身在为明笑思考似的。

明笑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辰佑道君呀,他老人家可喜欢谢兰烟了。

齐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辰佑,你个老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这个剑主做不得保?请镇宗至宝断亲的耗费、耽误宗主时间的赔偿,”

看见刑堂长老幽怨的眼神,他顿了一顿,“哪怕是占用刑堂的修缮补偿,我剑峰都一力承担!”

这么财大气粗的话砸出去,等师兄回来看见这笔巨额花销得抓狂。

梁笙月不厚道地想着,和齐源一样转头看向明笑,问:“小明笑,你坚决要断绝血脉吗?”

与自己立誓叛出青虹峰不同,宗门有一件秘宝,名为“斩”,这件宝物乃是上古神器残骸,可斩万物,自然也斩得断血脉亲缘。

寻常的家长里短哪里请得动宗门至宝,她现在拥有做选择的权力,是因为有剑峰这个师门作为坚实的后盾。

今日微末时扶持之恩,来日必涌泉相报。

明笑松开师姐扶她的手,借着剑的支撑,俯身而拜。

“明笑愿往,请师父相助。”

有齐源连番传讯轰炸,哪怕是深更半夜,宗主都得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门。

“宗主。”齐源一把搂过云极宗主,大拇指与食指搓了搓,熟捻地比了个手势,“借斩剑用用。”

明笑好奇地打量着云极宗主,他看起来同凡人无异,刚睡醒的发丝有些许凌乱,身上的外袍看着也像是抓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衣角还有不少褶皱。

听见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宗主白他一眼。

看向台下二人,沉声道:“事情经过我已经知晓,断绝亲缘后,你二人间再无因果。谢明笑、谢丰宁,你二人执意如此吗?”

说是睡觉,但像他们这样的大能修士,梦中神识外溢,能游览山河。

就像他的神识刚刚在外头坐了一会,还看见这女娃娃越级砍了人一根肩膀,那利索的手法,连他都不由叫好。

明笑求之不得,自然利落答是。

反观谢丰宁,却沉默不语,神色莫名。

为什么这个女儿宁愿走到断绝血脉的地步也不肯低头?

他只是想把女儿变得再像清瑜一些,教养得温柔体贴,就像兰烟一样。

他看着兰烟就像看到了清瑜的影子,那为何明笑...会如此抵触兰烟这个姐姐呢?

就算她冥顽不灵,即便她不忠不孝,但也是清瑜与他之间留下的唯一联系。

谢丰宁重重地攥紧拳头,睁开眼睛,“我不认同,青虹峰教养谢明笑多年,又以天材地宝滋润培养,灵药神丹练就一身仙躯,生恩养恩难偿还,岂能轻易断亲。”

这句话如惊雷,捶打在明笑心中,很快又轻飘飘的落下。

合该如此,就是如此。

可是苦心经营这么久,距离断绝血脉只有一步之遥,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既然觉得亏欠了那么多,那就一样一样偿还他好了。

凌霄出鞘,明笑俯身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