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准时来临,江昭的麻烦也准时找上了门。

这次齐宗衡倒是不像上次那样莽撞,许是担心又冤枉她了。

让知晏带他进来,江昭使劲揉了揉眼眶,把眼揉的通红。

她可不能给齐宗衡休掉她的把柄。

齐宗衡带着一脸疲惫,抬手挥退知晏和涟衣,“你们先下去。”

余光扫了眼拿根绳子栓手上的小电棒,江昭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你们下去吧。”

“是。”

知晏和涟衣退下了。

“少将军回来了。”江昭抬眸,红肿的眼像是刚哭过似的。

齐宗衡忽地对上她红肿双眼,微微一怔,这五年来,他从未见江昭哭过。

“你怎么了?”

明明是她把祖母气病了,她怎么还哭上了?

江昭小声啜泣着,尽力逼了一滴泪下来,“少将军肯定是来斥责我的,你从来都只听祖母,不管我的。”

说完,她以衣袖掩面,本想尽力再流几滴泪,可她努力一番,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齐宗衡见她这般柔弱模样,心底一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来。

前阵子,江昭不复之前的温顺,忽然变得牙尖嘴利起来,还跟沈丞相拉拉扯扯。

可今天,似乎又变成之前那样,甚至还可怜兮兮地朝他哭泣。

挑了挑眉,他心神一动,不知为何,他还挺喜欢江昭这样。

是以,他难得地耐心问道:“怎么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把祖母气晕了,还气病了。”江昭低垂下头,学着之前那般做小女子姿态。

齐宗衡见她这样,没来由地生出些怜惜来,“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吧,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气祖母。”

嗯?

江昭一愣,她还有好多话没说,怎么齐宗衡这就相信她了?

出乎意料啊。

“我也不是故意气祖母,”江昭轻轻叹了口气,“我前几日查账本,发现祖母每年都会取大量的钱,到今天,一共取了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齐宗衡震惊,他如今官升户部侍郎,一年俸禄至多才五百两。

江昭嫁给他才五年,祖母居然,居然支取了三万两银子?

“这些都是我小叔贴补给我的嫁妆,祖母她一声不吭拿了这么多钱,我倒也不是说别的,只是将军府境况不好,那可都是维持生计的钱啊!”

江昭声音带了哭腔,“前几日我卖铺子,还不是为了维持生计,可祖母宁可骂我,也不肯说出她拿了这么多钱。”

“乡下的亲戚一年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啊,我知其中有问题,这才向祖母要钱,可我只要回两万五千两,并没有说全部要回啊。”

说完这话,江昭侧身,将自己裹进毛毯,身子一抖一抖的,哽咽声被毛毯盖了大半。

但听在齐宗衡耳中,却是江昭尽力在掩饰自己的哭泣声。

齐宗衡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江昭这几天忽然改了性子,恐怕也真是忍到极致了。

他心里生出了些愧疚。

“行,这事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你早些休息,别难过了。”

江昭后背一僵,“多谢少将军体恤。”

“我去说说祖母,等有空了再过来陪你。”齐宗衡留下最后一句话,这才转身离开。

扭头又看了眼躲毛毯哭泣的江昭,他心里莫名的满足。

沈宥齐……

呵,沈宥齐再优秀又如何,江昭现在是他的妻。

脚步声越来越远,江昭猛地从毛毯中起身,憋了许久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她喘了会儿才恢复过来。

齐宗衡今天的态度着实让她心生疑惑,要按之前,不是应该气冲冲上来质问她,然后跟他祖母站在一根绳子上?

怎么今日,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搞不明白,江昭也懒得多费心思去想,走到书桌前随手扯出一张纸,笔沾了点墨水,在纸上点了几个点。

掏空将军府只是第一步,等把齐清姝嫁出去,她就可以着手准备下一步了。

齐宗衡,方芸澜……

呵。

这一辈子,就由方芸澜自己去面对风暴吧。

……

寿悦居。

齐老夫人刚喝下一碗药,就听到齐宗衡从荆园回来的消息。

她赶忙平躺在床上,眉头皱起,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看起来难受极了。

齐宗衡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本是一腔埋怨的过来,可见了祖母这样,他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容嬷嬷,祖母可好些了?”他问道。

容嬷嬷满脸愁容,缓缓叹了口气,“少将军,您瞧老夫人这样能好吗?”

“少夫人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哪能对长辈这样啊,老奴下午去讨个说法,还被少夫人一阵骂。”

容嬷嬷边说,边小心地瞧少将军的脸色,见人脸色愈加阴沉,她心底暗喜,“要老奴说啊,少将军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由头,休了少夫人!”

闻言,齐宗衡冷冷地扫过来一眼。

一个老奴婢,也敢撺掇他休妻?

“放肆!”

齐宗衡厉声斥责。

“你一个下人,也敢去找少夫人讨说法?我说她怎么那么委屈,原来现在将军府一个老奴都敢给她气受!”

啊?

容嬷嬷懵了,少将军不是不喜少夫人的吗,怎么,怎么现下还斥责起她来了?

虽心中不解,但她看惯了眼色,几乎是立马解释道:“少将军,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可齐宗衡根本不听,他脑子里只有江昭隐忍的哭泣声。

五年前那般温柔乖顺的人,五年中各种操劳辛苦,她从未掉过一滴泪。

今天一定是被这刁奴气到了,才哭成那样。

“我看你是老眼昏花,分不清谁是主子了,”齐宗衡并不打算放过这刁奴,“来人!”

外面迅速进来两个家丁。

容嬷嬷这下是真慌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地上。

“少将军,少将军老奴真的错了,老奴不该那么对少夫人,求少将军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容嬷嬷嚎的声嘶力竭,齐宗衡却仍然不为所动,对家丁吩咐道:“将这刁奴……”

“咳咳咳。”

关键时刻,齐老夫人咳嗽几声,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