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修晕晕乎乎,恍惚间想起,那是他跟向父说在一年内挣够一千万的半年后,他拿着六百万,去找向晚,却得知他们移民了,他昏沉地走到一座桥边,望着底下水流暗涌,却突然听到一个男人撕心裂肺地哭,他一抬头,便看到他的室友苏翊鸣坐在桥边,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苏翊鸣见到他哭的更大声了:“兄弟,怎么是你?老子丢人了,做生意赔本了,不想活了”

付修问:“赔了多少?”

苏翊鸣:“三百万”

付修说:“我给你”

反正向晚也走了,他拿着钱也没什么用了。

苏翊鸣说:“这也没用啊,我还签了三百万的订单,总共六百万,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付修直接把卡给他:“我挣的片酬,刚好六百万”

苏翊鸣不哭了,接过银行卡,问:“为什么?”

他们只是室友,平时也没多少交集,付修又沉默内敛,苏翊鸣自认为他们关系一般,却没想到付修这么大方。

付修没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反问道:“我们不是室友吗?”

苏翊鸣从桥边的栏杆上下来,说:“兄弟,我记住你的情了,以后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

付修说:“随便吧,你还不还都行。”

苏翊鸣这才发现他状态不好,问道:“你怎么了?”

天边划过一条长白的弧线,天色在此时暗了下来,太阳也收尽了最后一丝霞光。

两个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付修也说出了原因:“向晚父亲让我一年里赚够一千万,但今天我才知道他们移民了,而我也跟向晚分手了。”

苏翊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出安慰的话。

付修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也一定会分手?”

苏翊鸣没否认,直言道:“你们差距太大了,虽然我支持爱情,但现实中,生活中城堡里的公主,圈子里根本没有平民,付修,不是哥们看不起你,结局大都如此”

付修没说话,但眸子里的光又黯淡了不少,甚至过了一会儿开始反光,苏翊鸣瞪大眼睛,才看到付修双目泛红,哭了。

面色清俊的少年,站在桥边流着泪,忧郁又好看,哪像他,哭的跟狗一样,潦草的很。

苏翊鸣登时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了,他从小就接触商圈,活的现实,但付修看起来就不是,他能接受的事情,对付修而言,或许是不可破解的难题,于是他安慰道:“放心兄弟,你这六百万不会让你白给的,让你入股。”

付修回过神来,半躺在椅子上,上头的酒精已经麻痹神经,他眼里散着光,有聚焦,最后看着略带沧桑的苏翊鸣笑了。

苏翊鸣说:“想起来了?”

他倒了一杯酒放到付修面前:“你说这酒你该不该喝?你在国内新闻满天飞的时候,我特么在国外吭次吭次跟客户谈业务,你都结婚了,我还单身狗一条!”

付修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说:“谢谢,兄弟。”

苏翊鸣也有些感慨:“说这些干什么呢?都在酒里。”

晚上,付修回家,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下车进门都踉跄好几步,向晚没睡,等着他回来。

刚见到付修,付修就走过来抱着她,一身的酒气,向晚皱着眉问:“怎么喝这么多?”

付修没说话,抱着她,头埋在她颈间,向晚感到脖子上有热意,紧张起来:“付修,你怎么哭了?”

她不免语气也有些哽咽,可能是孕期情绪容易失控,见不到付修受一点委屈。

付修闷声回答,带有哭腔的语气中带有幸运、愉悦:“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命不好的人,直到遇见你,我开始幸运。”

时光飞逝,一晃,四年过去了,向晚生的龙凤胎,女孩叫付羡,男孩叫向尚。

向父抱着向尚,喜欢的不得了,嘴里念叨着:“以后我们小尚不管遇到什么,都积极向上。”

向母则是温柔地看着付羡,完全是缩小版的向晚,鼻子眼睛都随了她,一天能看八百遍。

四年后,付羡挥着肉胳膊,在公园里一拳把别的小朋友打倒在地,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欺负向尚!”

她一把夺过小朋友手里的风车,递给向尚,嫌弃道:“拿了你的东西就抢回来!”

向尚点点头,乖巧地说:“谢谢姐姐。”

小朋友哭的稀里哗啦,说:“我叫我爸爸来揍你!”

付羡根本就不怕,纯是个混世小魔王,挑衅地说:“你把你祖宗十八代一起叫来也没用,我一块打!”

向晚出来找孩子,看见这一幕,气的不行:“付羡!你又在欺负别的小朋友?”

付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向晚,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回家,让付修给她撑腰。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宛若开着什么重要会议,激烈地讨论谁对谁错。

最后向晚跟付羡道了歉。

付修又把付羡说了一顿,又去哄向晚。

角落里,付羡插着腰,看见向晚付修抱在一起,气愤填膺:“爸爸偏心妈妈!”

过了几天,是黄莹的忌日,付修带着一家人去扫墓,付羡和向尚在家里玩,付正启见到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又碍于付修的冷面,不敢表现出来。

两人扫了墓,回到家,付羡像是献宝一样,拿着一本泛旧的日记本,兴冲冲跑到付修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宝贝!”

日记本上四个字,她只认识前两个字,宝贝。

付修接过来,才看到上面写的四个字,宝贝日记。

日记本是套了皮革,他翻开,看到第一页上的字,用钢笔写的,时间很长了,字体稍稍晕开了些。

[1999年2月14日 天气晴

今天和正启去医院检查,医生夸赞我肚里的宝宝非常乖,一点儿都不闹腾,也很健康,我和正启都很高兴,不知道宝宝是男孩女孩]

[1999年 3月10日 天气阴

这几天开始身体浮肿,下地困难,正启担心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便请了假陪我,算了日子,你还有十多天就出生了,我和正启商量,要是个男孩,就叫付修吧,君子立于世,在乎修行,妈妈希望你知明理,自我约束,品行兼修。

要是个女孩,叫付皎,如同明月一般皎洁美好,爸爸和妈妈期待你的出生。]

付修翻动着泛黄的纸页,每一篇字体工整,记录他从出生到蹒跚学步,记录他第一次叫妈妈时,黄莹的喜悦,翻到最后一页,是付然出生的前一天。

[2003年7月21日 天气晴

这几天肚子里的宝宝一直闹腾,正启远在国外,我一个人看不过来,好在付修懂了点事,今天还帮妈妈扫地,妈妈觉得很愧疚,一辈子对不起你。

肚里的宝宝我私下里问了小诊所的医生,又是个男孩,正启没时间,我就给他起名叫付然吧,他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也不希望他太过约束,付修就是太过懂事了。]

付修手抚着笔记本,指腹临摹上面的字体,一笔一划,都是黄莹用心写的。

爱本身就是个无解命题。

他不知道答案,但此刻他释怀了。

付羡歪着头,小手擦去付修眼角的泪,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付修把她抱在怀里,说:“爸爸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