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咕噜!

一阵肚子叫唤声,突兀地出现在火热的谈话当中,原本斗志昂扬的众人笑做一团。

“娘,我饿。”小仓揉着肚子,巴巴说道。

肚子叫也能传染,不一会好些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噜叫。

“哎,衙门施的粥都可以照清楚影子。这才两天,往后可怎么办啊?县太爷还不知怎么安顿咱。”

林继仪赶紧小声对身边的坐堂大夫说道:“孙大夫,总不好让大家饿着肚子,要不咱赶紧让后厨做点吃的。”

孙贺既是善益堂锦阳分馆的坐堂大夫,也是总负责人。他早就被这阵仗吓傻了。

林继仪上哪惹得这么些刁民,还商量着一起告状!

他们这是医馆,不是聚义堂。

偏偏林继仪是他上峰,跟个巡抚似的,还能对他考核。

孙贺得罪不起林继仪,可这毕竟是他负责的医馆,若真出了事,林继仪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可是要被问责的。

哎哟,现在还要他拿出自己医馆的粮食接济这帮刁民,那可都是公家的资产,要记账的哟。

林继仪见孙贺面色为难,也知道自己这是慷他人之慨,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说道:“要不我掏银子买,你的账就平了。”

“我的林大夫呀,”孙贺将林继仪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吃的是小事,可这些人聚在咱们善益堂,万一闹起来,咱们可是要被牵连的。再说咱马上要离开了,何必呢?真出了事东家怪起来,咱们可担当不起。”

“二位可是有烦恼?”倪嘉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旁,探出脑袋明知故问道,“说出来听听,没准我能帮上忙。”

孙贺一脸无语,又碍于林继仪的面子不好发作。

敢情这些人不是你招来的?!

“这位夫人,咱们是医馆,没啥大本事。能不能劳烦您将这些人带走,孙某一定感恩戴德。”孙贺阴阳怪气道。

“真的假的?感觉你不太诚心啊。”

“真的!千真万确。”

“那你诚心求我一遍。”

“你!诚心求你,你就能帮忙!”孙贺感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

“你求求试试呗。”

“我!”孙贺深吸口气,忍住忍住,“夫人,我诚心求你,希望你能带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嗯,好的。”倪嘉欠揍地点点头,“你们的库存药材都打包好了吗?我打算分批运走,现在劳烦您让人帮我抬一批上车。”

倪嘉滚刀肉的态度,不等孙贺跳脚,她转身对堂内所有人说道:“既然大家都饿了,我请你们吃饭,跟我走吧。”

“神医请我们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

“对呀,我们这么多人。”

“你们只说想不想吃饭,若想的话就让这个愿望更强烈些。”说着,倪嘉指了指医馆正对面,“喏,就对面的香满天酒家吧。我去点菜咯,等你们。”

跨出医馆时她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劳烦将药材放我车上,我家灰崽会自己回去卸货。”

倪嘉直接在香满天包了五桌,每桌的菜品、汤水、甜品、主食,加起来一共三十道,另外她还让酒家送了一份去善益堂。

林继仪总算帮了不少忙,不请顿饭实在说不过去。可善益堂其他人怕惹祸上身,这完全可以理解,因此倪嘉干脆送份席面过去聊表谢意。

知道棚户区的人肚子饿,倪嘉点的都是硬菜。鸡鸭鱼、猪牛羊等,各种招牌菜,甚至还有精贵的甜品,一道接着一道呈上。男人们想‘小酌一杯’的心愿也得到了满足。

一桌席面就差不多五十两银子,所有人吃得心满意足。

能不满意吗?

这些菜式,就算他们请客也舍不得点啊。

贵的嘞!特别好吃。

富贵人家才敢敞开肚皮吃的席面,此刻他们居然有幸吃到,而且不够还能再加。

灾年啊,一餐吃这么多真是造孽,可是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倪嘉和众人一起吃饭,很快和他们混熟了,并且相互交换了许多信息。

“倪姑娘,你明儿就要离开了,那官司能打完吗?”

“没问题,我走之前一定会有结果。”

倪嘉肯定的态度,让众人安心不已。

说到底,这场官司是她起的头。虽然季炀是苦主,但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又没啥背景。

倪嘉就不同了,她朝里也有人。

虽说是丈夫前妻家的关系,但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强。

何况倪嘉出手如此阔气,绝不是差钱的主。不差钱,又有关系,那就等同于好办事啊。

“好哇,解决了三个鳖孙,咱也能安心过日子了。”

“倪姑娘,你为何要离开呢?虽说地龙翻身遭了许多罪,可这儿毕竟是咱的家乡。你现在又一个人孤苦无依,何不留下呢?万一有啥事,咱都能帮你。”

“对呀,只要你说句话,我们肯定帮忙。”

“城内好多人都走了,难道你们没有想法?”倪嘉单手支着脑袋,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这有何稀奇,那些大户人家到处有庄子宅子,咱平民百姓可比不得。如今锦阳县受灾严重,他们当然会大批离开。等往后咱这城重新建好,他们一准还会回来。”

“是啊,若不是三年大旱,咱这也是富庶的地方,土地肥沃粮食产量也好。”

“我听说今年大旱会结束,等雨来了就好了。”

“也对,说不定我去去就回。”倪嘉小声嘟囔了句。

饭后,倪嘉干脆连众人的住宿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善益堂不远处有个小客栈,没四海家的规模大,却也还不错。

本来大家是拒绝的,可倪嘉以明日说不定要上堂作证为由,将大家留了下来。并以家庭为单位,给他们开了几间房。

说着只住通铺的众人,最后拗不过倪嘉,毕竟她房钱都付了,不住岂不是浪费?

嗨!瞎客气啥,口是心非。

倪嘉看着不断入账的愿力,满意地笑了笑。

一顿饭加一晚住宿,六百多愿力呢,可见这群人有多么满意。

倪嘉自己也在小客栈开了间上房,不过她没立马住下,而是打算将善益堂的药材全部运走,省得夜长梦多。

比起倪嘉又是吃喝,又是结交新朋友,好不快活。张广林就不那么愉悦了。

当初他考上举人,还是解元时,不少势力朝他抛出橄榄枝。可他深知爱惜羽毛的重要性。比起站错队,不站队虽然会令他日子艰难些,但心却能更安定。

江维侗不止一次请他赴宴,什么家宴、悦来宴、四时宴,各种名目的宴席,张广林能不去的全都婉拒。

他早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人怕出名,何况他只是毫无背景的农家子。

没想到他事事小心,却还是被算计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所有巧都凑一起了呢?

人家做了局,可人家占尽天时地利,他掉坑里只能认栽。

张广林苦笑,想来这次他是凶多吉少了。

只希望家人们和她能平安离开豫章府城,离开惠王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