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是不救
屋外
“林大夫，您倒是说句准话呀。”张广山急死。
要不是四弟观察细致，他是一点也没瞧出倪嘉有哪儿不对劲。晚饭时，倪嘉还吃了俩大包子和一碗浓稠的白米粥呢。
再说倪嘉身体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哪怕她真的抱恙在身，张广山也只以为她受到惊吓，又劳累过度。他绝没有往那个字上面想。
张广林亦是如此，他原以为倪嘉只是身上有点小伤。
“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请另寻高明吧。”林继仪的话相当于宣判了倪嘉死刑。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咱锦阳县的人谁不知道您医术高明。”
林继仪是善益堂的巡诊大夫，善益堂是祁国国内最有名的医药馆三巨头之一，在各地均有分馆。
善益堂有坐诊大夫和巡诊大夫，巡诊大夫会轮流在各地行医问诊，顺便考核坐诊大夫的医术医德。因此能成为善益堂的巡诊大夫，无论医术还是医德都是极有保障的。
林继仪恰好到锦阳县城的善益堂巡诊，碰上疑难杂症他会亲自上门诊治，张广林的族叔就是林继仪的病人之一。族叔的腿已经一年多无法下地行走，林继仪刚来巡诊一个月，就给族叔的腿治得差不多。
故而张家人对林继仪的医术深信不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比老夫医术高明的大有人在，若能请来一二，夫人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不好请，也没那时间去请。
林继仪的话兄弟俩都能听明白，总而言之一句话，倪嘉时日无多了。
“林大夫，她究竟是何病？您可瞧准了？”张广林知道这般质问很不礼貌，可人命关天，他实在委婉不起来。
林继仪并未恼怒，他能体会患者家属心情，搁谁谁也不敢相信。年轻轻的小妇人，还生的那么娇美，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
林继仪给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女眷请过脉，论容貌身段就没有比得过张家这位小妇人的。
一朵花儿，刚绽放就枯萎了。
“夫人的外伤倒不打紧，歇息一两个月便可恢复。可她的内伤十分严重，筋脉尽断，如今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如回光返照。若能寻到太医院院使秦为经，或杏花谷医仙杜燕还，还是有些希望。”
虽说能请动这两位人物的概率无限接近零，林继仪还是給张广林兄弟指了条路，万一他们有这个造化呢？
“多谢林大夫相告。”
张广山不知其中深浅，他听说还有两人能治好倪嘉，心中松了口气。太医或许请不到，那杏花谷一听就是民间地方，总可以去试试吧。
张广林却十分清楚，这两人说了和没说一样。
太医院院使请不到，杏花谷医仙就更是一个传说了。
杏花谷属于江湖势力，朝廷和江湖势力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江湖势力不作乱犯上，朝廷根本不会插手江湖上的纷争。
朝廷上的人他努努力还能接触一二，江湖中人他是怎么也够不着的。别说没有门路请不到，就算有路子也没那个时间，他们必须尽快南下逃难。
“为何会有内伤？”这个问题张广林十分疑惑。
“这要问夫人了，今日地龙翻身她可有被什么重物撞击过，不忍告知于你们。能忍这么久，夫人应该很辛苦。她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哎，我从未遇到过这般坚强隐忍的女子。可惜了，可惜啊！”
“林大夫，有没有办法……吊着她的性命。”张广林退而求其次，倪嘉身体溃败成这样，是他从没料想到的发展。
“百年人参。若夫人每日含上一小片百年人参，勉强可以续命。”林大夫捋着胡子，“锦阳城的善益堂没有百年人参，不过陵城善益堂存着根一百五十年的人参。”
“四弟陵城咱正好顺路啊。百年人参需要多少银子？”张广山知道人参贵重，且年份越久的人参越贵重，但具体啥价格他不清楚，可总比不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吧。
然而，他天真了。
“若你们打算买下，老夫倒是有几分薄面，书信一封让陵城的掌柜差人将参送来，价格也能稍稍便宜些。一根一百五十年份的人参，只需四百五十两。”
“啥，只需四百五十两！”张广山倒吸一口凉气。
把他们一家人捆起来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银子。
当然，四弟除外。
听到这个价格，张广山已经打消救倪嘉的念头。
人各有命，何况倪嘉也不是他们家的人。
若是五六十两，他还能咬咬牙说服一下家里人，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外甥们对倪嘉感情深厚，也该救一救她。
可四百五十两真超过他们家能力范围太多太多，他们一家还要南下，正是用钱的时候。
“人参要一直用着，若是断了……”
林继仪言尽于此，舍不舍得，划不划算，要张家自己抉择。
张家虽然出了个举子，可到底不是啥富裕家庭，家底比起普通农家自是好上不少，可再好又能好到哪去呢？
那小妇人本就是将死之人，为了一人拖垮一家，还只是个媳妇，哪怕张家放弃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送走林继仪，张广山、张广林兄弟二人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冷静冷静。
“四弟，这可……咋办？”张广山支支吾吾开口问道，“那事，还，还说吗？”
倪嘉对他们而言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如今更烫手了。
“大哥，你去忙吧，这件事交给弟弟处理。切记，还是只有你我知道。”
“大哥省得。”张广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手上的事还没办呢。
屋外一片愁云惨淡。
屋内却在下注打赌。
【我赌他们舍不得救主人。】
“那我就赌舍得。”倪嘉一脸事不关己，跟着梅子一起吃自己的瓜。
【主人铁定会输。】
“啊对对。”倪嘉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听着门外对话。
倪嘉的五感太强了，只隔着一堵墙，哪怕外面的人刻意走远了些并压低声音，他们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钻进她的耳朵。
【林大夫晚来一步就好了，不知道小举子有什么不情之请。】
“反正就那么点事呗？”
【主人，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没有，不费那脑筋，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是根本没将这一家子放眼里吧。
【接下来咱怎么办？】
“你可真是个操心命。等着呗，该着急的又不是我。”
【啊？主人你不战斗了？】
“战斗，战什么斗？”
倪嘉也觉得刚才她下意识带入角色，是病，得治。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嘴上承认绝对不可能。
她是受害者，被无尽的快穿任务荼毒了心灵，固化了习惯。
这可不行。
“走咯。”倪嘉站起身，懒得再维持柔弱小白花人设，回归最本真的状态。
【咱去哪？】
“你去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于脑中，一道来自于门口。
张广林调整好心态刚进屋，就看见倪嘉正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