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姝卿办完一切就带着东方瑾回太子府了,以后得叫逍遥王府。

萧烈本来想封乐姝卿为公主,被她拒绝了,她依然是不热衷于权势。

回府后已经很晚了,让人将东方瑾送回前院,又派了个太医去照顾他。乐姝卿自己则去看了萧语清,见她还没想,就先回正院休息了。

第二日午膳后萧语清才清醒过来,刘嬷嬷笑意盈盈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给她讲述了一遍。刘嬷嬷至今说起来还觉得是惊心动魄,不敢置信。历代改朝换代都是伴随着无数的流血事件,如今却是没有死一人,萧将军就成了皇上,主子就变为了公主。这都可以被记在史书上,被后人高谈阔论了。

萧语清虽然醒了过来,不过依然很虚弱,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白。她被这消息惊得呛了口茶水,剧烈地咳嗽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盯着刘嬷嬷,虚弱地问:“你说什么?我爹,我爹他当了皇上?”

刘嬷嬷连忙上前给她顺着背,语气是掩不住的欣喜:“是啊,侧妃,不,你现在是公主了,是咱们盛元朝唯一的公主了!本来皇上想封太子妃,哦不,想封乐姑娘为公主的,被她拒绝了。乐姑娘还真是让人看不懂,一身的本事,却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萧语清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忽然低泣起来:“若不是卿卿,我们母子已经没命了。这辈子,我怕是都无法偿还她的恩情了!”

一旁的王嬷嬷急忙劝道:“公主可别哭了!这坐月子的女人最忌讳伤心过度,不然以后有的受了!”

月影月见也是急急地相劝。

乐姝卿进来时看着这一幕,蹙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几人抬头时见她已经走了进来,刘嬷嬷忙几句话解释了一遍。乐姝卿却是笑着摇头:“我并未想要你报答,全凭心意而已。好了,别哭了,快把孩子抱来,你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长得很可爱。”说着走到床边在刘嬷嬷让开的地方坐了下来。

萧语清红着眼睛,不再哭泣,紧紧地握着乐姝卿的手,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卿卿,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好了,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乐姝卿帮她擦干眼泪,“东方瑾如今只是个闲散的逍遥王,他以后依然会住在这个府邸。你呢,是如何想的?”

萧语清却是闭上眼睛,摇着头,低声说:“我不知道,躺在产房里时,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那一刻我是恨他的,恨他那么薄情,恨他花心。可是如今他落到如此的地步,我又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如今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说完睁开了眼,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挣扎痛苦。

乐姝卿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感情的事情,外人最不好插手。“反正你也要坐月子,那就先住在府里,也好好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东方瑾他如今是后悔了,可是已经覆水难收,这天下注定与他无关了,以后他会如何,我也不敢说。”

萧语清内心乱哄哄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要走了,三天后就离京了,不参加你儿子的满月宴了。日后,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实在放不下东方瑾,就试着跟他继续过着,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再离开也不迟,别让自己留下遗憾。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吧,就算是给孩子一个机会,他们毕竟是父子。他若是不知道珍惜,那你们母子才能彻底放下。”乐姝卿想了想提议道,在后代也有很多出轨、离婚的事情,何况这里的男人本就把三妻四妾当作理所当然。她也不能直接劝萧语清合理,他们夫妻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萧语清却是顾不上伤心了,睁大眼睛盯着她,不舍地说:“这么快,不能多待些时候吗?等我出了月子再走,到时候我和孩子一起去送你,好不好?”

“不了,这京城我已经待的够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我也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已经无人敢欺负你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乐姝卿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替她掖了掖背角。

“可是我舍不得你!”萧语清抱着她呜呜地哭泣。

乐姝卿连忙制止:“快别哭了,你现在不能哭,要懂得爱惜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以后我们可以常通信,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想京城了,也会回来看看你的。宋家都在京城,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萧语清这才止住了哭泣,一边低头擦眼泪,一边点头。

乐姝卿回抱了她一会儿,再松开时已经是满脸笑容:“好了,就此分别吧,保重!”说完径直起身向外走去。

“保重,卿卿,记得来看我!”后面传来萧语清的喊声。乐姝卿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大步走出关雎院后,才放缓脚步,眼底也已湿润。一年多的姐妹情,她是真心当萧语清是妹妹来照顾的。平复好心情后,她去向前院,跟东方瑾做个告别吧。

东方瑾身上并没有外伤,被乐姝卿折磨的也算不上内伤,太医仔细检查了数遍,除了脸颊的伤,其他都很好。此时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仿若一具尸体般,王福守在一边,默默地流着泪。见乐姝卿走进来,急忙站起身护在床边,眼神也满是防备。

乐姝卿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床边,看了床上的东方瑾几眼,才缓缓说道:“东方瑾,我要离开了,相识一场,来跟你告个别。”

好一会儿,床上的东方瑾才动了动身体,眼睛慢慢睁开,盯着头顶的床帐默不作声。

乐姝卿依然看着他,不疾不徐地说:“不管你恨我也好,想杀了我也好,都随你。我对皇权一向如此,谁能让天下人过的好,谁才配坐上那个位置。曾经我也相信过你,觉得你有雄才大略,人也理智聪慧,待人温和,还能干。可是谁又能想到会变成如今的地步呢?”

她也不管床上那人的反应,随意地找个位置坐下,仿佛是回到两人经常一起聊天的时候了。“说实话,我从未想过会反了你的皇朝,只是昨日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让人震怒。你了解我的过去,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不在乎钱财,不在意权势名声,只在乎身边的亲人朋友。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挑战了我的底线。”

东方瑾眼睫动了动,依然安静地躺着,沉默不语。

“你如今这幅模样,是恨我打了你的脸,夺了你的皇位,害你失去了所有,还是恨自己无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萧烈做了皇帝?”乐姝卿直接问他,并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接着说,“你若是想当皇帝,只是为了权势地位美色,那我就当是瞎了眼,曾经觉得你值得成为朋友。若是你因为满腔的豪情壮志无处可发泄,你大可以向其他人一样参加科举,堂堂正正地进入朝堂,让天下人看看你东方瑾是凭借真才实学出人头地的。你若是就此消沉下去,我是真的看不起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想着为国效力,一个小小的挫折就打击的你站不起身,那你这一辈子也就是个笑话!除去那皇家的身份,你就什么都不是!”

说完,乐姝卿站起了身,又盯着东方瑾看了几眼,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她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又语气平淡地说:“东方瑾,你若是个男人,就自己站起来,你还有妻儿要照顾,语清母子是无辜的,你如此伤害她,她却依然不舍得离开你,还内疚不已,说是自己害得你一无所有。你还有两个怀孕的女人在等着,难道你想让自己的三个孩子一出生就面对一个失魂落魄的父亲,被人一辈子指着鼻子骂他们父亲是个懦夫吗?让你的孩子们一辈子抬不起头,也像你一样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吗?这世上仍有万万人苦苦挣扎,却仍然吃不饱穿不暖,成千上万的士兵缺胳膊断腿,却依然坚定地守卫着边疆,与他们相比,你这点儿磨难算什么呢?若是你依然这般颓废,躺着等死,不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那你这一生也白来人间一趟!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再也没有丁点儿犹豫,大步地走了。

床上的东方瑾缓缓地扭过头,望向那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言语。一边的王福一边擦泪,一边注视着东方瑾,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床边正对着自己的主子,跪地哭着乞求:“殿下,您不能再这样了,太子妃她,不,乐姑娘,她说的没错,您还是王爷,您还可以考科举,您还有刚出生的儿子,丁良娣和杜良娣都还怀着您的骨肉,您并不是一无所有啊,殿下!”说完伏在地上,身子一抖一抖地大哭着。

良久,东方瑾才收回望向那已经消失的背影的视线,又盯着床帐看了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口:“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王福喜的直擦眼泪,嘴里不停地说:“哎,哎,奴才这就去,王爷等着,奴才马上把先小殿下抱来。”说完急急忙忙地爬起身,顾不上整理衣冠,直接跑了出去。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东方瑾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就见到王福满脸泪痕地抱着一个红色的锦被,一脸喜色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丫鬟嬷嬷。他吃力地用手撑着床板,坐起身,靠在床头,盯着那个红色的锦被。

王福动作小心地将孩子递给东方瑾,还帮助他纠正了手部和胳膊的姿势,好让孩子能舒服点,然后才退到一边,给主子倒了杯凉茶,亲自喂给东方瑾喝下,然后又匆匆地去外面吩咐下人让厨房做几个主子爱吃的菜,才重新返回床边,看着东方瑾,语气轻柔地夸道:“王爷,您看,小殿下长的多白净,不哭不闹的,一看就不凡,以后定跟王爷一样聪慧能干。”

东方瑾僵硬地抱着那软软的一团,低头静静地注视着襁褓里的婴儿,红红的,邹巴巴的,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微张,委实不好看。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盼了好久的长子,可是最后自己究竟是为何又没有了那份期盼了呢?是觉得大权在握,皇位唾手可得,就真的得意忘形了,还是自己真的如乐姝卿说的那般,是贪恋美色,昏庸无道之人?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怀中的婴儿,反复回忆着乐姝卿的话,原本他与乐姝卿也曾如密友一般无话不谈,虽然总是被嘲讽揶揄,可那时自己却总是觉得开心,甚至有一丝丝的满足,即使得不到她的人她的心,却能以另一种身份相伴在她身边。如今竟是她硬生生地夺走了一切,还怨自己颓废不像个男人。原来她也曾对自己寄予了厚望,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份信任,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么绝情地离开,自己却连挽留甚至是一句道别都说不出口。原来自己真的是这么失败啊!自己一直仰仗的还真是那层身份。

东方瑾越想心口越发的难受,感觉都快无法呼吸了,压抑地他想大声吼叫。怀里的婴儿却在这个时候嘤咛了一声,他低头看去,只见那邹巴巴的脸蛋更加邹了,清淡的几乎辨别不出的眉头蹙着,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哭。他满腹的酸涩胀痛一下子被这个小人给打的消散了。他轻轻地动了动胳膊,将襁褓向怀里紧了紧,那小人终于又恢复了那安静的睡姿。他就那么盯着,胳臂都酸麻了也没有动弹一下。

直到下人将饭菜摆放好,王福开口询问,他才终于动了动,将孩子还给了王福。王福将小殿下递给一旁候着的奶娘,又赶紧服侍主子起身坐到饭桌边,拿起公筷,专挑几个主子平日爱吃的菜,夹到主子的碗中,一边还笑眯眯地劝说:“王爷,这道凉拌藕片,您夏日里最是喜欢,还有这个辣炒兔肉,还有这个清蒸鳊鱼,都是您爱吃的,快尝尝。您已经两顿没有进一粒米了,肯定饿坏了。”

东方瑾终于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藕片,送进口中,一边嚼着一边盯着碗中的菜,这些都是乐姝卿爱吃的,自己的口味不知何时就变的跟她一样了,后来的饭菜竟然都是按照乐姝卿的喜好做的,他居然也吃的很舒心,就一直这样吃了,连王福都不记得自己曾经的胃口了吧。

同样的饭菜,以前那么爱吃,此刻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味同嚼蜡一般地咽下一口口饭菜,直到腹中已经饱了才停下。他得养好身体,振作起来,不能真的被乐姝卿看不起。突然他自嘲的一笑,自己还是那么在乎她的想法,可是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惹的她失望透顶、愤怒痛打自己呢?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东方瑾的思绪被王福递过来的茶盏打了乱了,他伸手接过,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低着头,声音已经平和了很多:“侧妃身体如何了?”

王福见他已经好了很多,还主动关心起了侧妃,激动地差点又流出眼泪,急忙答道:“侧妃伤了底子,身体还很虚弱,不过有韩太医每日给她调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东方瑾点点头,少顷才又问了一句:“你去抱孩子时,她是如何反应的?”

王福想了一瞬才回道:“侧妃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王爷怎么样了,奴才如实回答后,她就让奴才将小殿下抱走了。”说完还抬眼看了看东方瑾。

“知道了,将孩子送回去让他好好睡吧。”东方瑾闻言依然低垂着头,几个呼吸后才又出声。

王福示意奶娘将小殿下抱了回去,然后小心地问:“王爷可要去看看侧妃?奴才见她脸色还是苍白的,而且,而且侧妃也是关心着王爷的。”说完看了眼东方瑾,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顿了顿,接着说,“恕奴才多嘴,这府里剩下的女主子都是品性非常好的,不然乐姑娘也不会跟她们交好。况且,她们昨日都遭了罪,心里定是期盼着王爷能去关心关心她们。而且,侧妃刚进府的那半年,您不是也很宠爱她吗,奴才觉得那时候您跟侧妃真的是天生的一对,您那时也是很开心的,不是吗?事情都过去了,侧妃还给您生了长子,她虽然险些丧命,如今又是尊贵的嫡公主,可是依然像以前一样温婉贤淑,还记挂着您,那您和她为何就不能回到以前恩爱的时候呢?”

“以前?是啊,以前我也曾真心喜欢她,是如何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东方瑾依旧盯着手里的茶杯,口中喃喃自语。

“王爷,您要向以后看啊!侧妃和两位良娣都还在等着您,您不能再让她们失望了啊!”王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哭着喊道。

第二日午后,东方瑾去了关雎院,将下人都从内室里赶了出去,无人知道他和萧语清说了什么,只是最后萧语清抱着他大哭,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晚膳的时候,他将丁韵初和杜佳莹都叫到了关雎院,就在内室里摆了一桌饭菜,他和三个女人一起围着桌子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又将下人都赶出去,四人在内室里谈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他又亲自送两位哭红了眼的良娣回到自己的院子,才返回前院休息。

逍遥王府似乎又恢复如初,那个冷静睿智的东方瑾仿佛又回来了。他开始每日用功读书,也报名参加了秋季的秀才考试。

乐姝卿在正院里听着夏芙的禀告,只是楞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第三日一早,她就带着四个丫鬟和陈嬷嬷,拿着大包小包的行囊,直接离开了这个住了一年半的地方。府外宋家来接她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一切安顿好后,她转身又看了眼王府的大门,须臾又向门内望去,她本是想再看一眼的,却瞥见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乐姝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对着他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上了马车。

东方瑾一直盯着那辆马车,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亲自跟她说一声:“保重!”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开。身后的王福却是抬手默默地擦掉眼泪,他想念那些女人还未入府、乐姑娘还在的时候了。那时候,至少王爷还是尊贵的王爷,王爷每天跟乐姑娘吃饭斗嘴,却过的很开心。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乐姝卿他们一路向南行了两天的路,在马车上坐的腰酸背痛,才走到距离京城最近的清源城的范围。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众人见到的都是深山老林,时间接近正午,大家也都饿了,一行五六辆外表普通内里低调豪华的马车在一处空旷的草地边停了下来。

宋纾意跳下马车后欢呼地大叫:“终于能下来走走了,我都快憋死了!”

她的哥哥宋致远在一旁一脸的嘲笑:“每次都是你叫的最欢,从早上到现在我都听到你叫了不下十次了,真比那鸟还能叽喳!”

“哼!我就叫,你能怎么样?”宋纾意立马反驳,说完还冲着哥哥做了个鬼脸。

宋致远的双胞胎妹妹宋怡畅摇头叹气:“每次你们俩总是要吵上几句。”说完也不管两人,就四处走走看看,宛若一个游客一般。

乐姝卿活动了下手脚,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心情也变得大好。她朝着几个男子喊道:“小舅舅,你带着他们男子去打猎吧,中午加个餐,吃烤野鸡野兔。”

小舅舅宋嘉然走到乐姝卿面前,给了她当头一个爆栗子,纠正道:“说好了,要叫三哥。叫什么小舅舅,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别人听到你的称呼,还以为我四五十了呢!”

乐姝卿优雅地回了个白眼,撇撇嘴:“是,三哥,麻烦你带人去打些野物回来。”

宋嘉然哈哈大笑:“好,今日就让三哥给你露一手,三哥这些年可不是白闯荡的。三个小子走,三哥带你们去打猎。”

“好嘞!三叔。哎呦,谁打我!”最小的宋雅轩刚回了声,就被敲了下后脑勺,转头一看,竟是三叔眯着眼盯着自己,再看另外两个哥哥和三个姐姐,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忽而反应了过来,忙狗腿地叫着,“三哥,我错了三哥!”

宋嘉然冷哼一声,大步朝前走去,宋雅轩还在后面讨好地赔笑,惹的其他人都笑个不停。

等大家吃饱喝足,都坐在草地上,懒洋洋地聊着天,突然听到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定睛一看,竟是二十几个大汉手拿着大刀,拦在前面,为首的那个三羊胡子小个儿正手指着他们,喊出了那句话。

几个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宋雅轩边笑边指着那些大汉说:“没想到,还真有人用这样的话来打劫啊!太好笑了!”

一旁的宋纾意也是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乐姝卿也在听到这经典的台词后,轻笑出了声。一旁的宋怡畅和宋馨烟靠着彼此,用手帕遮着嘴低笑。

对面的山羊胡子却是被激怒了,暴喝一声:“大胆!没听到吗,我们要打劫!请尊重我们的身份!”

“就是!见了我们清源山第一大山寨莽牛寨的五当家还敢笑,简直太猖狂!”他身后一个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吼了一声。其他大汉也都纷纷应和。

宋嘉然依旧一身懒散的模样,斜躺着,微微抬头问道:“那么请问,这位莽牛寨的五当家,是想怎么打劫,劫财还是劫色?”

那个山羊胡子打量了一圈,然后指着宋嘉然颐指气使地说:“哼!我们山寨的大小姐今年刚满十六,那是咱们山寨的一朵花,长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小姐正好缺一个夫君,咱们兄弟就是专门来给大小姐相看的。”然后对着宋嘉然摇摇头,叹了口气,“哎,你长的还行,就是太柔弱了,配不上咱们大小姐。”然后又四处打量其他人。

忽然他眼神一亮,指着乐几人身后的一个雄壮的黑衣人说:“就是你了,一看就够威武霸气,这才配得上咱们大小姐。来人,将他给带走。”他身后走出七八个大汉,要去抓那个黑衣人。

宋嘉然略微嫌弃地说:“我说,你这什么眼光?本公子这么风度翩翩、气质不凡,你居然还看不上!你们大小姐肯定眼光也不好。”他说完,还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给了几个偷笑的侄子侄女一个警告,惹得几人背过身接着笑。

谁知道那山羊胡子也是一脸嫌弃地反驳:“就你这瘦弱的跟个山鸡似的,哪像个男人,咱们大小姐肯定看不上。”

“对对!男人就得像豹子这样威武!”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对着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夸赞,夸得那叫豹子的臊子肉的汉子瞬间昂起脖子,挺直了腰杆子。

乐姝卿却是抬手阻止了那七八个走过来的大汉,莞尔一笑:“既然你们大小姐要相看夫君,不如我们都跟你们上山,我们这么多的男子,可以让你们大小姐随便挑,万一你挑的你们大小姐看不上,那你们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山羊胡子转头对着身后的汉子一顿叽叽咕咕,说完了才转过头来,用手摸着那本就不多的山羊胡,点点头称赞:“嗯,你这主意不错,看你们这里的姑娘也多,没准儿咱们寨主看上了谁,想要娶个三姨娘也说不定。那都带走!”说完对着后面的汉子命令一声,那二十几个汉子刹那间就将乐姝卿他们围住了。

乐姝卿这一行人,除了她和宋家的六个孙子辈加上宋嘉然,还有暗夜阁的三个副阁主,十个成员,其他的都是丫鬟小厮,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不过乐姝卿既然开口了,其他人也都不反抗,乖乖地驾着马车跟着大汉们走了。

行到一座高大的山脚下,山羊胡子才停了下来,对着乐姝卿一众人命令:“上山的路不好走马车,你们的马车就留在山下,让那些下人看着,你们几个跟咱们上山,若是被大小姐和寨主看上了,是你们的福气,若是没被看上,再让你们的下人拿钱来赎你们。走吧!”

乐姝卿没有反驳,点点头:“你们还挺讲道义。”说着就跟着山羊胡子走了。她身后跟着一群人,丫鬟小厮都被留在了山脚。

山羊胡子非常骄傲地自夸:“不是咱吹牛,咱们莽牛寨那是最讲理的山寨,咱们从不杀人欺负百姓,咱们抢的那可都是黑心肝的贪官豪商,老百姓对咱们莽牛山的山贼可都是夸奖的。”

“不错不错,你们倒是比那些贪官污吏要好多了。那你们是怎么判断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的?”乐姝卿一脸的佩服,嘴里夸个不停,一面不动声色的探听着山寨的消息。

“那是!咱们山寨有五六百人,可比那一般的县衙的人多多了,咱们有专门搜集情报的兄弟,凡是经常过往的人,咱们兄弟可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山羊胡子更骄傲了,不停地夸着自己山寨,“像那些偶尔经过的人,比如你们,咱们都是先请到山寨,咱们二当家可是见多识广的人,他自是能够分辨你们是好人坏人。”

乐姝卿对于这个二当家倒是多了几分兴致,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能人,居然能仅凭一面就判断出好人坏人。她边走边套着山羊胡子的话,惹的身后的几个宋家小辈偷偷抿嘴笑,还不时的交换着眼神,在心里诽腹,这个山贼可真不聪明,老底儿都被人掏光了,自己还不知道,还一脸的与有荣焉。

上山的路崎岖危险,只有一条山路能够上山,其他地方多是悬崖峭壁,这山寨倒真算得上是易守难攻了。乐姝卿一行人暗暗考察着地形。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巍峨的石头砌成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大门顶上挂着巨大的牛头骨,那牛头恐怕比平日里见到的牛头要大一倍,怪不得叫莽牛寨呢。宋家三个姑娘不会武功,虽然平日里也锻炼身体,却终究体力有限,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山羊胡子带着他们一路向着寨子内的大厅走去,一路上到处都能见到牛头骨装饰品。路上见到的人都对着山羊胡子问好,看样子他在寨子里的地位的确不低。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弯弯绕绕地,终于进入了一个宽阔的院子,里面的建筑和其他用品基本都是大石头砌成的,石屋、石桌、石凳,看着很古老。

进入大厅内,发现厅内很大,几乎跟王府里的前厅一样宽广了,可以容纳一两百人。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个极大的牛头骨,与山寨大门处的差不多大小,此时在大厅里光线没有外面亮堂,倒显得有些阴森,像是进入了古老的祭祀现场。

此时厅里坐了不少人,正对着门的高位上坐着一个四十多的粗犷男人,赤裸着双臂,露出那坚硬有力的肌肉。四方脸,浓眉大眼,脸上留着络腮胡,正瞪着眼审视着他们。

两边分别坐着两个人,四个人后面各站着三个手下。这些人也是各个气势逼人,一看就是常在刀尖上行走的人。

所有人都盯着刚进来的乐姝卿一行二十人,实在是这群人太过特殊了。一是他们人多,二是每个人脸上都是淡定自若的表情,连那四个柔软的姑娘都无一丝害怕的神色;三是他们各个锦衣华服,面貌非凡,尤其是为首的十人,衣饰华贵,且那通身的气魄就让人不敢小觑,特别是那个站在中间的女子,貌美如天仙,尊贵如天神,其他人好似以她为首。

山羊胡子立即对着上首的男子恭敬地屈身抱拳行礼,口中高兴地喊着:“大当家,小弟劫来了一群人,他们一看就有钱,而且长的还不错,大小姐应该有看得上眼的。”

那个大当家的点点头,声音洪亮有力:“嗯,做的不错。知道是什么人吗?”

山羊胡子为难了:“这个,大哥,小弟还没来得及问。小弟一说‘打劫’,这群人就狂笑,我气不过就将人全部绑来了。”

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摸着腰间的大刀,嘴里责怪道:“胡闹!不知道底细就将人全部绑来,他们若是暗访的官府的人怎么办?那不是将贼人领了回来吗!”

山羊胡子一听就有些犹豫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底细啊。“大当家,他们,应该不会是奸细吧?”

右手边第一个座位上的看起来像是儒雅的教书先生的中年人,摇着折扇,一脸悠闲地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乐姝卿等人,盯了有十来个呼吸,然后才对着山羊胡子笑着说:“老五不必担心,他们不是奸细。”

山羊胡子这才大出一口气,对着上面的大当家喊道:“大当家,二当家,我就说嘛,哪能那么倒霉就遇上奸细了。我就是看他们像是那大家族里的公子小姐,特意出来游山玩水的。”

刚从那个责怪他的大汉还是一脸的不满意,怒喝一声:“那你也要小心,查清楚了再带进来。最近官府的人查得紧,不能大意!”

山羊胡子还是有些怕他的,被他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嗫嚅道:“三当家,小弟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这时上首的大当家对着三人开口了:“好了,别争论了。”然后又看着正中间站着的二十人,沉声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上我莽牛寨?”

乐姝卿却对着他一笑,语气很是淡定:“大当家的不请我们坐下聊吗?”

右边第二个位置二十多岁的男子显然是个暴脾气,直接怒声斥责:“你们大胆!来了我们莽牛寨当作是游玩呢?”

乐姝卿却不理他,依然直视着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与她对视片刻,才对着旁边的人吩咐:“给他们看座。”稍后便有人引着乐姝卿一帮人分坐在两边剩余的六个位置,又在那六个位置后面各加了一个石凳。

乐姝卿和宋家三个姑娘在右边坐下了,身后站着傅玉笙和五个暗夜阁的蓝衣人。宋嘉然带着宋家三个男子在左边坐下了,身后站着孟舒朗和五个蓝衣人。祁墨之被留在了山脚看顾马车。

“现在可以说了吗?”大当家待人都坐定后,再次沉声问道。

乐姝卿依然是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声音清淡:“不是你们的人请我们来的吗?听说贵寨的大小姐生的是花容月貌,现在正在征召夫婿,我们心生好奇,从未见过此等事,就跟着来了。绝没有什么恶意,大当家的请放心。”

左侧那个儒雅的人依然很悠闲,右手摇着扇子,声音也是很儒雅温润:“嗯,你们看着的确没有什么恶意,真像是来看热闹的。”

乐姝卿已经知道此人就是山羊胡子口中的那个能人二当家,刚从也见过他的看人本事,听他说话,就点了下头:“二当家说笑了,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是真的想来长长见识。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初入江湖,对什么都比较好奇,还望各位不要嘲笑才是。”说完对着几个当家的抱拳拱了拱手。

莽牛寨的人也已经都知道这一行人都是世家大族的人,那些穿蓝色衣服、臂膀上绣着月亮星空的十人,个个都是练家子,而且武艺高强。于是大当家的便承认了:“小女的确在对外招婿,不过已经邀请了五六十男子,已经不需要再招人了。几位既然是大家族的公子小姐,莽牛寨也不便相留,我这就让人送诸位下山。”说着便对着山羊胡子吩咐,“老五,你马上送各位公子小姐下山,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乐姝卿却依然十分自在的坐着,摇摇头说:“大当家的不必客气,我们兄弟姐妹本就是出来历练的,既然碰上了大小姐的喜事,也进了这莽牛寨,合该讨杯喜酒才是。”

大当家的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不想下山,心里也有了怒意,虽然对手人少,可是看为首的那十人,个个泰然自若,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他也不敢直接动手,因为他听说过那些大世家的人都培养的有暗卫和死侍,皆是武艺超群、忠心不二的人,他猜不到山寨此时是否已经潜藏了许多高手,只好忍耐着与乐姝卿周全。“山寨简陋,没什么好酒好菜,恐怕招待不周,诸位还是先下山,改日我亲自去清源城里的高档酒楼请诸位喝个痛快。”

“不必麻烦,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在这山寨里也是一番独特的享受,再说,粗茶淡饭偶尔尝试一番,也挺不错。大当家的就不必推辞了。我们真的只是想看看大小姐的英姿和那些请上来的男子,看看究竟是哪位能入了大当家和各位当家的眼。”乐姝卿仍旧是稳坐不动,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是丝毫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