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终于在我的怀里泣不成声,我也终于明白了她性格里的唯唯诺诺是如何形成的:

那样一个如花的年纪,被扔在学校,父亲除了打钱,一年都不去看她一次,同学能不欺负她吗?

那么多个周末、假期、春节,她一趟家都没回,她怎么过的,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生病了,难过了,有人照顾她,有人安慰她吗?

难怪小江对黑战那么死心塌地,谁劝都不管用,可是柳姨只消一两句话,她就立马放手并且毫不掩饰对孟惑的好感,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那个,那个……”我那个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我终于找到了话题。

“婷婷说,黑战让她给你做饭,一听那点的菜,就知道你肯定是生病住院了,她这会儿走不开,就派我过来看看你。”

“等等,等等,我是点了哪一道泄露出自己住院的菜?”

“婷婷说,只有住院住久了,嘴巴淡出鸟的人,点菜才会道道离不开荤,没想到还真被她蒙对了。”

这逻辑推理能力,我也是服了,真真有做间谍的潜质。若是融时在,他一定会问一句,你确定黑战没告诉她这是病号饭吗?

融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跟小江聊得热火朝天、口干舌燥,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忘掉了刚才那么长篇的八卦,我甚至还颇有闲情地在小江脸上学起了化妆。

我扳着小江的头,告诉她现在是画龙点睛之笔,千万不能动,她憋着笑,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示意我快点。

我却一下愣住了,小江的眉毛跟融时好像啊,特别是眉梢微微挑起的弧度,简直一模一样,我忽然脑洞大开地想给融时认个妹妹,然后又赶紧在心里呸呸呸,我怕自己的乌鸦嘴又会一语成谶。

下午,我和融时这几天体力都严重透支,趁着有空,窝在病房里补觉。

我感觉自己才刚刚睡下,电话就响了,我闭着眼睛摸出手机,刚一接通,许舟的哀嚎就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一个激灵坐起身,融时也被我惊醒了。

“我哥出事了。”我神色大变,抓着融时的手有些抖。

“别急,许佑离得近,让他先赶过去。”融时的眼神,让我安心不少。

我们匆忙换好衣服,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小碎嘴子——皓皓。

“美女姐姐,你去哪里?”

“美女姐姐,你要出院了吗?”

“美女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里玩啊……”

我本来跟着融时一路疾行,并不想搭理他,但听到最后一句我顿住了脚步,“行,等我处理完事情了,就去你家里找你玩。”

我不再理会小碎嘴子欢呼雀跃得要把房顶掀翻,加快步子向外走去。

我们赶到家的时候,我哥已经被救回来了,站得笔挺的许佑和鼻青脸肿的许舟并排站在那里,身高相差不大,你还别说,这一眼看去,他俩还真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妈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我哥,“你真是胆子肥了,家里的钱都敢偷,活该被人打死。”

“那镇长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就爱跟他往一块凑。”

“还合伙儿开发,你真金白银地拿出去了,他拿了一分钱吗?”

“再说那是神仙洞,神仙洞你懂不懂,你一个凡夫俗子,配得上开发神仙洞吗?”

“旅游度假区,就这穷乡僻壤的,谁肯来旅游,周围除了山就是山,谁非得花钱买票到你的山头来看?”

……

我在我妈一声又一声的数落中,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明白,按照时间推算,这合作不是才刚刚开始吗,怎么就大打出手了呢?为啥还撞上了绑架?

我顶着一脑门的疑惑,坐在我妈旁边,正琢磨着怎么哄她,却不料,我妈连我也怨上了:

“你说你,好好地往家里拿那么多钱干嘛?”

“你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个狗肚子装不住二两酥油的主儿,他手里能放钱吗?”

“你哥的胆子多大,你不知道吗?你说你……”

我终于确定我哥那倒打一耙的能耐是纯纯的遗传了!

我爸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把我妈拉走了,让我们四个小辈先休息一下。

我哪有空休息,伸手扯着我哥的耳朵,让他赶紧老实交代。

我哥一边嗷嗷叫着疼,一边嘴里不停嚷嚷:“有啥好交代的,不就是被个孙子王八蛋给暗算了吗。”

其实,事情说起来还是挺简单的,我那100万现金,把我哥烧的果断放弃了开饭店的宏伟愿望,打算更上一层楼,开了旅游度假区。

他绕着村里前前后后的大山转了三天,最后选定了神仙洞那一块山头,又觉得一个人势单力孤,光有钱也不行,索性找了镇长儿子入伙。

我妈有一点没说错,那镇长儿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想把我哥当冤大头,分文不出,空手套白狼呢。

我哥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反正现在什么细节都不谈,先让那小子把各种手续跑下来再说。

俩人各揣着小九九,行动速度倒还是蛮快的,一天之后,镇长儿子带来个好消息,说神仙洞后山那里,正在规划修高速公路呢,预计明年开工,于是二人一拍脑门,决定把度假区的正门就开在神仙洞后山。

如此一来,要租的山头就得扩大五倍不止,关键是后山那里还有一排小木屋,镇长儿子几下打听下来,说是那小木屋是二十几年前有人租了地,建的,但是二十几年不曾有人住。

于是二人就勾勾画画地在神仙洞后山口描绘起了美好未来,不料横空闯出来个二赖子,说这地他租了,这木屋也是他建的,要想占这块地儿,得给钱。

我哥自然不会惯他毛病,一脚将人踢下山,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自己则跟着镇长儿子找镇长去了。这地儿要真是有租赁合同,那还真是怕被人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好在租赁合同虽在,但是三个月前已经到期了,没人再来续约。也就是说,这块地目前又收归镇上所有了,镇长有全权处置权。

我哥心里一美,拉着镇长儿子就去喝酒了,浑然忘了那100万元砸进度假村这个无底洞里,到底能不能听到个响儿。

俩人喝得醉醺醺的,约定明天继续奋斗,便各自回家。不料我哥在路上,被一个麻袋套住了脑袋,不光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打,还被人绑在了牛棚里。

他一个醉鬼,脑子虽然混沌着,但还记得上次融时处理那群小混混时的潇洒,便一个电话打到我那里。

许佑赶来的时候,二赖子正在睡觉,他轻而易举将我哥救了,还顺带手将二赖子绑了,堵住嘴扔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