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奥穆义爵之女,奥盈月。
至殇后的世界没有想象中易控,瑜影是对的,至殇的世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在那里,我看到的只有亡魂,是因我而起,因我而终的亡魂。
是一道道深邃的眼眸,一具具渗人的骨骼,一片片血液灌注的河流,一寸寸烂掉的肌肤拼凑的土壤。
我记得,至殇后,虽然丧失独立意识,但我并未成为噬的走狗。
我被他杀死在桀王殿,被提炼成日耀晶。
在一切将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浮现,一道空前强悍的爆震波袭来,眼前瞬间一片煞白。
我推测,那身影的主人和噬创建了一道独立于时空的对垒墙,而他们就在墙里面火拼。
我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着,我发现自已的身体透明了,我看到我被腰斩的尸体,没有升腾,表情是那样不甘和狰狞。
我想起来了,我在临死前重创了噬,他和我一样不堪,之所以能继续行动,是因为他有续命咒。
很可惜,如果我再多撑一个回合,再斩他一次,赢的人就会是我…
正在我以灵魂形态游走的时候,我耳边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不知道婴儿在哪,只是几声啼叫后,我的世界安静了。
我被困在一片虚无的空间,煞白一片,什么都没有,我来回跑动,连自已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这空间越来越窄,脚下还开始震动,为了抑制心中的恐惧,我屏息敛神,闭紧双眼。
不知何方,猛的传来一声嘶嚎,我被吓的一哆嗦,冷汗顿时爬满后背。
鼓足勇气睁开双眼,一切都变了。
我这是……
夏力?
火车?
这周围的环境,我身边嬉闹的小孩子,前后的乘客……
我瞳孔紧缩,汗毛直立。
望向窗外,我看到两重模样。
第一重,是窗外熟悉的景色,我无比确定,这就是我们县城去往海尚的火车。
第二重,是我的模样。我透过车玻璃的反光看到自已,是短发的男生面孔。
:“哈哈哈哈!我就是夏力啊,怎么,我的人形态很丑?”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不敢转过头去,我的鼻腔瞬间被一股酸楚侵占。
:“喂喂!有听我讲话吗!”
身旁魁梧的人摇晃起我的身子,我这才红着眼眶转过脑袋,对上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呦呦呦,男子汉大丈夫,我吼你两句就哭鼻子了?!”
:“就哭,我就哭!”
:“我才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我不顾对方嫌弃的目光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拥住他,太多话挂到嘴边,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车厢安静了,我知道大家都在看我们,可我仍旧没有松开他,我怕我松开以后就再也抱不到他。
我的举动让大大咧咧的他无言以对,只好轻轻抚了抚我的后背安慰我,轻声说:“你这孩子,叫我怎么说你…”
:“随便你怎么说…”
我们抱了不知多久,直到我燥热到无法忍受的时候,我才松开他。
也是那一刻,时间开始跳跃,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来到学校的礼堂。
看着后台排队等待的同学,忙碌的学生会制作组,我知道,这是夏力汇演那天。那次,我嫌他唱歌难听早早离场,压根就没等到他登场。
:“你要走吗?”
夏力当初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当我再次抬头对上他诚挚的目光,我浅笑嫣然:“不走。”
我乖乖坐回观众席,哪怕不少同学相继离场,我依旧把自已牢牢焊在椅子上。
夏力开演后,观众接连撤场,大家都和当初的我一样,对这个油腻的大叔不感兴趣。
大家的焦躁与我的享受形成强烈反差。
演出完毕,仅剩的观众也接连失望地离场,只有我不顾众人的目光大声喝彩,使劲鼓掌,恨不得把自已的手掌拍烂。
:“美女的审美都这么独特吗?”
:“现在的社会,都流行爹系男友吗?”
:“咱也不好说啊!”
:“她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不好说,没准。”
:“走吧走吧,让你小点声你不听,这下被人家听到了吧?”
:“你看她那怨恨的眼神,太恐怖了…”
:“你们说够了吗?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审美,我就是喜欢夏力的表演,不可以吗?你们没有家教的吗?不懂得尊重别人吗!”
我一边鼓掌一边落泪,夏力赶忙无视撤场程序跑到观众席第一排左侧查看我的情况。
:“你怎么了?是被那些人气的?还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缓缓起身,发自内心地说:“你唱的很好听,我很喜欢,我是被感动的。”
夏力找来纸巾递给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头,随后又在他自已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疑惑地挠了挠头:“这孩子什么情况……”
我刚想开口解释,时间线就再次推进,不给我任何机会。
这次,直接推到我被沈瑜影抹除记忆,即将返回桀域的时刻。
:“奥盈月,我劝你老实点,给你松绑已经很仁慈了。”
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已出现在瑜影的飞船上。
我想起这个节点的事件:这次回桀域之后,我将面对到琰,夏力也是这个时候牺牲的。
:“瑜影,你放我离开一会儿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情绪过于激动,不受控的抓起沈瑜影的胳膊,沈瑜影满脸惊诧地看着我,随后将目光瞥向我的手指。
:“我来自未来。”
:“我知道我戴着一个看不到的戒指,也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恨你,最终斩掉你才这样做。”
:“瑜影,我只有一点点时间,求你给我个机会吧!你跟在我身后就好,等我晕倒就证明我离开了,之后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瑜影沉默着,我鬓角的汗珠也不受控地一滴滴下坠,我咬着唇,眼神里满是焦急,我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蚱一样。
:“好,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她终于打破沉默,再次看向我的眼神很是复杂。我看出沈瑜影被我说动,便点了点头。
:“最后,我死了吗?我们赢了吗?”
:“死了,但…没有赢。”
我能很明显观察到眼前女人的脸色暗沉下去,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无助。
:“我走了。”
:“等等!”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胳膊就被轻轻拽住。
回过头,沈瑜影红着眼眶凑近我,不给我反应时间就按住我的脑袋俯身吻住我。
我下意识想要推开,可心底对瑜影深沉的爱还是没允许我那么做。
我任凭她把我按在角落里热吻,我能感受到我的睫毛被打湿。
她的吻很小心,就像是道别。
:“奥盈月,对不起。”
她的这句对不起,如巨石般沉重。
:“路上小心。”
…
别过沈瑜影,我赶忙凭借记忆里的路线朝夏力的私宅赶去。
我记得他只领我去过一次,就在探桀所附近。
管不了那么多,我大步跑起来,越过一条条繁华的街巷。
我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这个时间段,我还是人人唾骂的走狗。
我被人们认出来,只好迎着他们肮脏的嘴脸加速跑开,可我跑的太急,还是迷路了。
我左顾右盼,除了一张张写满厌恶,畏惧,贪婪的脸庞,再看不见其他。
我揉了揉膝盖,用胳膊擦掉涌出的汗水,接着从兜里掏出一根发绳将凌乱的头发盘起来。
这根小樱桃发绳,好像是赵志杰送给我的…
原来我一直都把它装在衣兜里…
夜晚的海尚灯火通明,我却无法融入,太多相似的街灯,建筑,我来回奔跑,就像是原地踏步。
直到……我不小心撞到一个中年男人,那家伙瞬间恼了,一把抓起我的衣领破口大骂。
:“你这婊子!”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我好生道歉,可他还是没有要松手放过我的意思。
正当我发动内力准备以暴制暴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脑袋后面响起:“放开她!”
当我发现来者就是夏力的时候,那男人已经被一脚踢开。
夏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我的手,把我带到熟悉的训练空间。
来不及叙旧,我以央求的语气开口:“夏力,别跟着我好吗?你不能去桀域。”
:“为什么?”
:“因为……”
:“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吧,你力爷我的身体好着呢,不会出事的。”
:“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跟着你?”
:“跟着我,你会死的!!”
:“你会死的……”
我还是绷不住哽咽了。
:“我说过,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哭。”
:“即便我会死。”
:“你……那个时候……我憋住了!我一滴泪都没流!”
夏力主动抱紧我,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温柔地拍拍我的后背,随后弯腰贴着我的耳朵说:“盈月,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坚强了不少。”
:“但,没有我,你是斩不掉琰的。”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心头一紧。
:“元已经将结局告诉我了。”夏力边说边幻化出他的流体态剑刃:“你看,你的剑柄被赋予御属性,而我的是劽。”
:“琰有七腕,必须同时斩下,而且最为坚固的第七腕,必须要两种互相克制的能量场对流才能斩下。”
此言一出,我便想夺过夏力的剑刃,可他也早有防备,身位来回变换躲闪。
几番搏斗后,我失去耐心,直接开启刺绣用定身术控制住夏力,一把抢来他的剑刃。
:“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夏力,不要做傻事,我不想再体验一次失去亲人的感受了。”
夏力欲言又止,用写满无奈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垂眸点点头。
:“那你,千万要小心,琰绝不是什么好惹…”
:“我知道。”
我打断夏力的话,这时候,眼前又变为煞白,时间线再次演进。
直接到了关键一刻,彭黎大哥控制住琰的左三臂,我斩下琰的右三臂,仅差第七臂。
我幻化出影玥刃和夏力的剑刃左右操刀,可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左臂刚刚折掉,需要时间恢复,只能靠右臂。
这下完了!琰的手腕要再生!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把刀给我!快!”
…
剧本没有变化,夏力的结局依旧悲惨。
我也一样,至殇后还是没能恢复理智,最终惜败于噬…
或许夏力什么都知道,只是接受了自已的结局。
在当下时间点,少一点牺牲,少一个人牺牲,我都无法走到最后。
…
又是如此,我又变成了漂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