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佐藤办公室出来,付国华已是汗透重衫,像是一名溺水将亡的人又被一竹竿子捞了上来。

佐藤并没有杀他,但是付国华却一点也没觉得轻松,因为他知道,留着他不杀并不意味着佐藤会就此放过他,而是不想因此而惊动伊藤博,而且,以佐藤的风格,人家都将手伸到他这里来了,他焉有不回敬的道理。

“看过拳击手打沙袋吗?你一拳打得越狠,它回荡的力量就越大。你出卖这样的情报,本是百死也莫能赎,但我还是留了你的命,知道该怎么做吧?”

付国华回味着佐藤的这句话,心里也是暗自哀叹,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而是步伐匆匆,急急的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要立即赶回家确认一件事,否则萦绕在他心头的郁闷能将他闷死。他是真搞不明白,这情报卖出去还不到两天,他竟然就露馅了。

回到家里,事情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样,他的电话被人安上了窃听器,而且,他很自然的认为这窃听器一定是佐藤让人安装的,因为以他对佐藤的了解,疑心病很重的佐藤这么干完全是可能的。因此他压根就没怀疑到苏梅,但实际上这窃听器却是苏梅安的,这倒也让苏梅幸运的避过被怀疑的风险......

文道远今天又去了一趟日侨俱乐部的情报市场,他现在只要没有任务,都会易容到那个地方溜一圈。为此,他还特意让顾同书找军统站的人帮他伪造了个粮油商行襄理的身份。做这一行要先混个脸熟,没有恰当的身份是不行的。

而且,他现在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装作向戴美娜兜售情报和她名正言顺的交谈而不引起那个爱德华的警觉,他相信这家伙在这里肯定是有不少眼线的。

当然,他现在完全就是个生手,在情报市场那里,也纯粹是个生面孔,所以还是很少有人找他搭讪。但是文道远并不急,他现在的想法是先多观察观察。

付晓英也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而且呆的时间不短,只是她并没怎么留意文道远这个新人,但是文道远却有不少时间在偷偷观察她,而且惊奇的发现,竟然有不少情报贩子经常找她接洽,洋人和中国人的都有。这让文道远也着实有些佩服,觉得此女实在是挺不简单。

不过今天却没在这里见到付晓英,倒是在回学校的门口见到那个经常向他传递纸条的卖烟小贩在向他招手。

付晓英偶尔会找他,而每次找他,都是用这种方式,目的是为了避过戴美娜。

文道远心中一动,走过去问他:“有事?”

“付小姐让我把这个给你。”小贩小声道,有点心虚的瞄了瞄站在原地的戴美娜。

果然。文道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却是付晓英约他在一家酒吧见面,不由眉头皱了一皱,他有点讨厌酒吧那种地方。

“怎么了?”看着眉头微皱走过来的文道远,戴美娜诧异的问。

“付晓英约我见面。”文道远悄声道。

“怎么,又想跟你发牢骚?”戴美娜一张俏脸随即就沉了下来。

出于了解这个对手的目的,现在付晓英每次约他,他都没有拒绝,而且每次回来,他都会简要的向戴美娜汇报,而汇报的内容,几乎每次都是发牢骚,故而戴美娜才有此一问。

“大概吧,有这种可能。”文道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是有点无奈,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明白,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这种委曲求全是必不可少的,也算是一种磨练......

在酒吧和付晓英见完面回来,不出他所料,戴美娜果然在他的宿舍房间等着他,见他进来,还走上前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

没有酒气,也没有香水味,戴美娜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

“说吧,又跟你发什么牢骚?”戴美娜娇声发问。

“这次倒没怎么发牢骚,主要是想向我借钱。”文道远道。

“向你借钱?”戴美娜瞪大了眼,随即却像是会过意来,道:“嗯,我差点忘了,你父亲可是上海大亨。”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找你聊天?”

“应该是吧。”文道远暗暗好笑。

“是什么是?口是心非,哼。”戴美娜瞪着他哼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道:“不过她怎么会没钱,你不是说她用粮食、棉花和原油的信息卖情报狠赚了几笔吗?你看她现在的打扮,用的穿的,比我都高级。”

文道远刚听到付晓英向他借钱的时候,也是很诧异,不过这一路回来都在想这个问题,现在倒是有了个猜想。

“你不是说过,秦岚在火车站两次碰到过付晓英在等去上海的班列吗?”他问。

“对啊,那又怎么啦?”戴美娜不以为然。

“怎么啦?那我可得用我侦探的头脑来跟你说道说道了。”文道远看着她笑了笑,道:“秦岚虽说家在上海,但是她回上海的次数并不多,而在这不多的次数里,竟然两次都碰到付晓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付晓英去上海的次数很频繁。”戴美娜不笨,一想就想到了。

“对。那么我们不妨来个大胆的推测。”文道远竖起一个食指,煞有介事的道。

“什么推测?”戴美娜看了看他白了一眼。

“我问你,如果你现在赚了第一桶金,然后不想太麻烦又想来钱快,你会拿这笔钱去做什么?”文道远问。

“放高利贷。”戴美娜想也不想道。

文道远一怔,有点哭笑不得道:“拜托,戴大小姐,高利贷要收债,追债很麻烦的好不好?”

戴美娜噗嗤一笑,笑吟吟道:“那就是股市。”

“对了。那么问题就来了,苏州也有股市,她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跑到上海去炒股票?所以......”

说到这里,文道远看了戴美娜一眼,道:“所以,我在想,她去上海,应该不是去股票市场,而是去期货市场。”

“期货市场?跟股票不一样吗?”戴美娜疑惑问。

“道理差不多,但是收益和风险成十倍放大,而且是上海才有。”文道远道。

“上海有,苏州没有,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单凭这个......”戴美娜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太牵强,还有没有其他的依据没有?”

“那当然有啊。你想,佐藤让她整理的什么粮食啊棉花啊等等这些商品信息,虽说可以用来卖钱,但是价格却不是很高,而且长久以往,佐藤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更奇巧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些商品信息,来进行期货买卖更值得尝试。你想啊,放大十倍的收益啊,那来钱还不是跟哗哗流水似的。”文道远看着戴美娜,得意的道。

戴美娜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风险放大十倍呢?那也是哗哗流水似的。”

文道远一拍大腿,道:“对呀,你说到点子上了,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之所以找人借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一次掉坑道里了。”

“听起来......,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道理。”戴美娜偏过头想了想,觉得倒也不无可能。

“当然,这也就是猜测,但是我觉得这猜测符合逻辑,也符合付晓英的性格。”文道远道。

“行,算你分析得还算有几分道理,那么你答应借钱给她了?”戴美娜道。

“没有,我问她要借多少?她犹豫了半天,最后又说算了,还是她自己另想办法。”顿了一顿,文道远又道:“看她那个样子,我估计不会是小数目,她要真开口,我也借不起。”

“借得起也不能借,就她那种人,哪有什么信用?”戴美娜不屑道。

文道远笑了笑,觉得这一点戴美娜倒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