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登上几层石头砌成的台阶,来到了这所村子里唯一的小学,也是周围百里之内唯一的一所学校。这所小学建在山坡上,

人工挖出了一块平地,由三间低矮简陋的平房组成。中间有个小操场,面积不大,操场中间有一根旗杆,铁杆上依稀能够看出斑驳的白色油漆。

除了这根旗杆,再没有其他的设备。而学校里面仅有的几个孩子只有六七岁左右,都躲在教室里,透过破旧的门板的缝隙好奇地向外看着。

此时,

这所学校里面唯一的老师热情地迎了出来。她身着藏族服饰,大约五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略黑,有着深邃的五官。

可是她的双眸却是那种淡而清澈的浅褐色,丝毫没有因为年龄而变得浑浊。巴拉介绍说,老师叫央金,曾经在北京念过大学,之后回到家乡,三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江莱愣愣地站在教室前面,感叹这里何止是简陋,连一块像样的玻璃窗户都没有,只是用厚塑料布堵住了窗户,能够透一些光进来。而冬天,甚至要在教室烧危险的煤炉取暖。

“怎么了?”陆远走到她身后,见她盯着教室房顶的瓦片发呆。

“想不到真的会有这样穷的地方。

”江莱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很蠢,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的前半生,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无论是和父母生活的童年时代,还是在陆家生活的那些年,

都还是过着比较安逸的生活,没有挨过饿、受过冻。所谓的贫穷,在她的生活中,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又或者是电视新闻的某一篇报道中。

而现在,当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才发现目力所及之处,都是贫穷、贫穷!这种难以纾解的情绪让她心中难过。

陆远不住轻笑,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是准备在这里继续感慨呢,

还是务实一点儿,陪我把基金会带来的东西搬到屋子里去?”

江莱一下子反应过来,面露惭色,急忙跟着他走了过去。

有两个人正在往里面搬整袋的大米,陆远也卷起袖子帮忙。基金会的小李急忙拦住他道:

“陆总,不用!我们来就行。”

江莱笑道:

“小李,你就让他搬吧,他一路上什么都干不了,也就能干点儿力气活了。”

陆远不服气,挑眉道:“我至少还能干点儿力气活,你能干什么?”

江莱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得意道:“小女子不才,正好承担了副的工作。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持dv机,对着陆远开始拍摄。

“就用你那唬小孩儿的玩意儿?陆远不以为意。

“不信你问刘导,是他让我用个人镜头单独制作幕后纪录片的。

”江莱指着正从仓房里面走出来的刘恪信说道。

刘恪信呵呵一笑道:“是啊!这一次人手不够,多亏江莱帮了大忙。”

陆远听了刘导的话,瞪了江莱一眼,干脆不再理她,将大米从农用拖拉机上扛下来往屋子里送。搬了几个来回,

虽然很辛苦,但是大家都很有热情,说说笑笑,气氛倒是不错。搬完了东西,大家都坐在阴凉处休息,村干部很热情地送来了饭菜。虽然简单,但是经过一天的劳累,每个人都吃得很香。

村长看起来很老了,脸上因为风沙常年的吹袭而更显沧桑。他看上去很激动,

“这个村里的壮年大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辛苦你们了,辛苦你们了……”

众人赶忙表示不要紧,争先恐后地说饭菜做得很好吃。

天色渐暗,电视台的摄制组开始准备资料,休息前要对央金老师做简单的采访。江莱拿着小摄像机行动方便,

于是这儿拍拍那儿拍拍,将那些触动自己内心的景象记录下来,希望可以传播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贫困地区获得帮助。当她转到教室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陆远坐在小马扎上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交谈着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出狱以来,他一直隐含着的那种冷冷的戾气,让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显严肃。如今这种表情被温暖的笑容覆盖,江莱感觉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陆远。

要是桑吉在就好了!

“桑吉?”陆远问道。

“桑吉是住在我家旁边的孩子,他的阿爸和阿妈都去很远的地方赚钱了,把桑吉留在了家里。”格桑认真地说道。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他几岁了?”陆远有些诧异地问道。

“桑吉八岁了,他还要照顾妹妹,所以没有办法来这里上学。不过桑吉很能干,他可以上山打柴。”提起他,格桑满脸的崇拜。

陆远听到这样的答案,抿了抿嘴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便抬头向门口看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江莱斜靠在门口,也同样盯着他看,有些出神。

陆远勉强笑了笑,慢悠悠走到她的身边。

江莱关上dv机,安慰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

陆远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他轻轻揽住她的腰,低声对她耳语道:

“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笨?总能让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江莱并不答话,任他柔软清凉的唇碰了碰自己的唇,一个完全和情欲无关的吻。

“或许,是我太笨吧,不然怎么会一直被你摆布呢?”他自嘲地说道。

江莱低下头,心里却是一紧。

这时候,巴拉的嬉笑声突然传了过来,“哦,被我看到了,他是你的‘金主’!”

江莱赶忙抬头,发现巴拉正经过这里,咧着嘴冲着他们笑。她翻了个白眼,巴拉这孩子理解能力不行,举一反三的能力倒是不错。

为期两天的采访结束后,一行人于第三天返回镇上。这几天大家都折腾得够呛,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好好休息一夜。镇上的条件相对还可以,

基金会预订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招待所。可江莱在前台却有些纠结,按照安排,她需要和陆远住在一间客房里。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陆远忍住笑意,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本来也是以我未婚妻的名义带你来的。都说本少爷需要个暖床的了,你就只能将就一下了。再说了,少一个房间还能节省一部分房费,能帮助很多人呢。”

江莱听后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回房了。

房间很整洁,设施都还齐全。江莱累得倒头就想睡,结果被陆远抓起来扔进洗手间,

“不洗澡别想爬上我的床!”

江莱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又坐在三轮车上颠了几个小时,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还要被人逼着洗澡,郁闷得不行。

虽然心里不忿,但还是乖乖地去洗澡,因为她实在没力气再和他斗气了。她迅速地洗完澡,吹干头发爬上床,才发现洗完澡睡觉这么舒服,原来这个硬板床竟然这么舒服。

这时候陆远也洗完了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赤裸着上身,虽然皮肤有些苍白,

但是身体要比以前结实多了。胸腹肌很壮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尤其是浴巾围着的臀部又挺又翘,又添了几分男人特有的性感。

看身材倒确实是帅哥,可是江莱饱览过他完美的身材之后,心思却都放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

曾经的他并不是这样带着病态的苍白,那时候极爱运动,尤其是登山,所以皮肤都被太阳晒成小麦色。

江莱想到张姨给他喝补血气的中药,和刚才晚饭后陆远抱着那袋黑乎乎的药水皱眉的样子,不由得让她又心疼了几分。脸色苍白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她不懂得医学知识,也知道他贫血很严重。

陆远看着半躺在床上对着自己身体发呆的江莱,轻轻笑了一声,戏谑道:

“好看吗?一路上这么多天你还没看够?”

江莱回过神儿来,脸上微微热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两个人这样“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于是赶紧躺下将被子蒙在头上说道:

“别把浴巾围得那么低!”

过了一会儿,陆远也关了灯爬上床。江莱多少还是有点儿紧张的,虽然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坦诚相见”了,

可是这一次却是真正意义上地睡在一起。陆远从身后搂住她的身体,他一靠过来,带来了热量和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江莱也说不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阳光、山海、青草融合在一起,莫名地让她安心。

明明应该是个危险的男人,却给了她安心的感觉。黑暗中,江莱这样自相矛盾,自我纠结。

“睡了吗?”陆远低低地问了一句。

江莱沉默了一会儿,回道: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