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边关冷笑一声,道:“你说是就是?”

捕妖师其实只是一个统称,妖魔鬼怪他们都抓。

火焰再度凝聚在掌心,面目有些狰狞,刚刚战甲的灵压值其实已经接近九十了,如果没有打伤那个盗匪,自己估计就要被砍爆甲了。

他眼睛微眯,从刚刚脱战后开始,他其实已经松了一大口气,可现在这个陌生人的吃先让他紧张了起来,莫名的怒火在心底燃烧。

姜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右手把住他的左手,一股清凉洗灵气冲入体内,清扫了那团心火。

然后对那人道:“等等。”

只见他右手点开耳旁的灵脑,然后直接开了个视频通话。

“我们当面确认一下。”

姜涛道。

边尘很快接通了,是那边尘看到面色憔悴的边关,紧张道:“没事吧?发生什么了,我看到车内有消息传到我这儿已经派人过来了。”

“没什么大碍,已经报案了,晚点我们再告诉你。。”姜涛道:“您看看这个人,您认识吗?”

说着,他把画面对准对面的男人。

边尘看到那人,恍然大悟道:“哦,他啊,他是临安城的一个地级捕妖师,叫白风,和我喝过酒。”

然后又问道:“怎么,你追查妖魔追到这儿了?”

白风微微一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边组长的儿子,难怪年纪轻轻武功就这般了得。我这次来是追查一伙表面打家劫舍,实际上勾搭妖族的魔修,顺藤摸瓜就抓到这人身上了。”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还昏睡不醒的汉子:“此人名叫刘洋,数月前曾在越州一个叫蓝水乡的地方做过一档交易,对方曾许诺他只要拿到一副幻型器,他就能给刘洋十枚庆元丹。”

听到这儿边关不禁望了刘洋一眼。

庆元丹属于可以提高灵气空间扩充的速度,还可以让修行者提升境界时减少了灵压。

看来这刘洋是想升品。

“而和他交易的那个人,就是魔修。所以我今天,要带走他,不过你放心,等我处理完以后,会把人还给你们的。”

说着,白风走到那人身旁。

边尘问道:“抓魔修?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谁让你抓的?”

白风似笑非笑道:“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边组长,这是上面的事情,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上级,我这种打手可不好过问这种事情,拿钱办事就是了。”

姜涛看了一眼边尘,灵气在指尖凝聚,只要边尘开口,他能马上让眼前这个男人瘫在这里。

只是屏幕里的边尘没有说话,低眉沉思了一会后道:“那行,不过你要先到巡检局这边报备,等我询问了局长以后再说。”

白风没有说什么,拉起那头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刘洋,抓着他的衣领,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边尘回头对姜涛道:“既然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晚点我会派人收拾现场的,我现在有事先走了。”

“嗯,您去忙吧。”姜涛关上了灵脑。

把虚弱的边关抬进车里后,自己再从另一边上车。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村头,老远就见到一条黄狗蹲在村头的大树下。

边关一下车,那黄狗就扑上来蹭他,差点给他一撞撞倒了。

边关一拍它的脑袋,笑骂道:“二驴,你干什么?想突然袭击我是不是?”

二驴还是傻笑,盼了好几天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叫它二驴是因为这家伙劲儿大,像驴一样,也许是因为灵气出现的原因,许多动植物都发生了变化,二驴就是其中之一。

隔壁常爷爷以前还拿他耕田,跑一天都不带累的。

两人一狗回了家,途中遇到许多村民,纷纷恭喜并送了很多东西,要不是边关有储物袋都拿不下。

到了家里已经是下午,边关和姜涛去看了看隔壁常爷爷后,边关就领着二驴上后山林子玩儿去了,而姜涛则留在常爷爷家的书房。

傍晚,吃完饭后,院内一人一狗正玩儿着,边关和二驴炫耀着他的幻型器。

二驴也不明白,就盯着那个东西以为是什么吃的,一咬下去发现是硬的,赶忙松口。

“你这憨货,这是能吃的吗?”边关笑道。

这时,姜涛从隔壁回来,道:“你,过来。”

边关舒展了眉头,跟上前。

姜涛从里屋拿出两条竹椅,递给边关一条,示意他先坐下。

边关拿过椅子,两人并立而坐,月色如水,二驴趴在两人中间,谁都没有说话。

边关不知道姜涛为什么没有说话,但他其实是不敢。

或许是因为从小没了母亲,父亲也常年不在身边,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姜涛在照顾他的生活,很多事情他想要去做,如果是边尘不让他去做,他即使不说,还是会去干,但是如果姜涛叫他住手,他就真的会停下来。

可以说是一种敬畏,也可以说边关对姜涛有很惧怕,姜涛就像父亲一样保护着边关的童年,当初边关说不想读书了,只想练武,边尘都气的想抽他了,还是姜涛劝住了。

他是对边关有一种敬佩,因为他几乎无所不知,有经天纬地之能,所有边关想到的没想到的,姜涛几乎都替他想到了,所以在这一路的修炼上,虽然也苦,但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曲折,因为姜涛总会在关键时候替他找明方向,让他不至于在武道一途迷路。

但这种近乎全知全能的智慧同时也对他有一种畏惧,正因为他什么都知道,自己也就什么都瞒不了他。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边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像喝中药一样,知道对自己好,但是很苦。

两人对坐,半晌无话。

依旧是姜涛开口打破沉默:“你心乱了。”

边关默不作声,低头没敢看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姜涛追问道。

“不知道。”边关老实道。

“你练功只练形,不练神,这导致你只会用功,只会施法,而不知其中道理,也就让你会被功法牵着走,而不是去驾驭它。天阳功是一部至刚至烈的功法,而火法又极其霸道,所以导致了你练功的时候会不经意间被他带动情绪。”

他看向边关,又问道:“你知道天阳功开篇序言写了什么吗?”

“没细读过。”边关细若蚊声。

这些年他只顾着练武,却就没怎么看过开篇序言,就算翻到也只是草草翻过,根本没细看。

姜涛继续平淡道:“克城以武,戡乱以仁。克敌攻城以武力,而戡内心之乱,只能以仁,以平和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态达到平和。你不练神以至于神弱,神弱则心残,这会让你越练越极端,以至于影响你的情绪,最后变成动辄杀人的魔。”

“没有,不会的,没有。”一段话让边关如临大敌,冷汗直流。

“你不希望变成那样子,我也不希望你变成那样子。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练武是水磨工夫,需要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这也就导致在日积月累之间,功夫逐步提升,而你的性子也在逐渐改变,也怪我,只顾着让你练武了,以至于你竟到如此地步我才发现,如果我不说,再练个一二十年,你就算没有变成魔修,那也一定会是个极端暴戾之人。不过好在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他伸手一晃,变出个珠子道:“伸手。”

边关伸手,姜涛道:“这个叫守心丸,里面有个特质的铁珠,只要你情绪稳定,一只提供稳定的灵气,铁珠就不会掉落,我要你拿着它半年,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这珠子有没有掉落过,掉落了几次。只有你做到一年时间,一次不落,就可以不用握着它了。”

边关问道:“如果我很生气怎么办?”

“那就先忍,再判断,愤怒的时候人是无法判断的,高手也是如此。”

“忍不住怎么办?”边关又问道。

姜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灵武卫?”

“保家卫国,驱除妖魔!”边关不假思索道。

“你连一点点怒气都忍不住,还想着保家卫国?驱逐妖魔?”

“保家卫国和忍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才要练武的,不然练得什么武?”这是边关第一次有些大声说话,他自己也吓一跳。

“咽不下也得咽下去!你和同袍潜伏妖国,被发现了,他为了保你不得不暴露身份,被抓到众人面前折磨,你忍不忍?你家人被妖族抓走,要你给他东西,不然就杀了你家人,你忍不忍?不忍就是前功尽弃!”

“忍人所不能方为大能,你成为灵武卫是多不容易的事情,你自己知道,现在因为一些小事就开始发脾气,那还需要你上战场?愤怒只会成为杀死你的第一把刀。”

边关听着,有些瘫软在椅子上,他没想到后果,他以为一路打杀过去就是了。

见他这样子,姜涛语气又柔了几分,道:“你现在问题在于心态失衡,这是导致你发挥不出原本实力最大的原因之一。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可是,可是我是灵武卫啊。”边关喃喃道。

“那你知道全联邦一共多少灵武卫吗?一万多,是,每个人都很重要,但你们是主要力量,不是绝对力量,如果真的是因为没有你们,那人族就要灭绝,那就灭绝了吧,成功和复兴绝不是靠着你们灵武卫而已,是所有人的努力,给你们研发战甲的科研,保障的后勤力量,维护安定的官员,这些都是保证人族存续的力量,并不是没有你边关就会灭绝,并不是非你不可,没有那么大的责任,你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你的问题在于把这一切看的太重了,所以你心态不稳,老想着输了怎么办,失败了怎么办,以前没有灵武卫,人族难道就被直接推平了吗?也没有啊不是吗?”

“你想想,让你压力大的是不是你自己?我和边伯都没有要求过你有什么本事,平安即可,你现在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不是吗?”

“可是,可是我真的想将妖族扫出我们的领土,我真的想给死去的云人复仇,想要他们偿还这几代的血仇,我想把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可太慢了,真的太慢了啊,我怕是等到那天,已经又死了更多人,我怕,我好怕那天爹就死在了我前面,我怕你也死在我前面,我怕我想做的永远做不到。”话终于说出来了,边关反而如释重负,大汗淋漓。

姜涛欣慰道:“你的初心是好的,这没什么问题,但是就是因为这份心,却害了你,你不妨试着放松些,练武之余和我看看书,或者干些别的,去解放你的心。人不是只有一种,有些人是甲弹簧,韧性好,压得越低弹得越高,有的人是乙弹簧,同样能弹得很高,但是却只需要很小的力,力气大了反而会断了,你恰好是乙弹簧。别人如果给战甲施加过大的灵压会导致战甲解体,而你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只会压断你自己的那根弦。但是不论甲弹簧还是乙弹簧,你都要放松自己,让自己松弛的时候才能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姜涛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不让你重蹈那些魔修的覆辙,不让你一路走到死,这些问题也是你目前最大的阻碍,神弱则心残,心残则容易滋生极端的想法,我是能控制住你,我要是不在呢?被人直接废掉武功吗?心残则气急,气急则气散,气散则根基不稳,根基不稳,心态不稳,上战场如何能杀敌?”

他行峻严厉道:“记住,以我之镇静,御彼之猖狂。永远不要放弃制衡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