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营中是个光棍,快三十岁了吊儿郎当,每天有花不完的时间,父母常年在南方打工,家里修了一层平房,还颇为讲究的在外墙贴了瓷砖,房子挨着国道,周围栽了几棵乱七八糟的树,旁边就是田地,正是春夏之交,玉米苗不高不低,早上起来老中本来想去国道走两步,但是车来车往灰尘大,老中不得已,推出家里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自行车,咔咔就一顿骑,到了附近的镇子,这镇子要说也不大,顶多也就算个大点的村子,举目望去,也是一片土色,倒是摩托车修理行的红色门头颇为亮眼,但是老中起的太早了,都没有开门。
按理说一个光棍,是不应该早起的,这都违反了自然规律了,一个光棍,如果不遵守古老的约定,不在被窝里面睡懒觉,而是一骨碌爬起来,那么就非奸即盗了,但是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光棍就是自由,镇上卖烧饼的,就是因为结婚了,要顾家,所以不得不早起,和面,发面,擀面,烙烧饼,好好的一个人,就卖起烧饼了。
老中走到烧饼店门前,就这家店开门了,卖烧饼的发话了,要几个烧饼,老中虽然没吃早饭的打算,但是既然碰上了,那就是缘分到了,吃一个也无可厚非,老中边走边吃,自行车也不要了,扔路边吧,在街上瞎逛,烧饼里面没加糖,回味却是甜甜的,细细地嚼上两口,伴着农村早上沁人的冷,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这种享受,很快就被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人打破了,他酷吃一声,从电动车上迈了下来,老弟,要不要电动车,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老中直勾勾看着电动车,那是一辆杂牌电动车,牌子好像是只小鸟,又像一只老鼠,老中有点犹豫,这和他的生活理念背道相驰,老中是个讲究人,坚决不买一些没有质量保证的杂牌货,这是古老的生活经验,无数次的上当受骗,才练就了如此的本能反应。
电动车人说话了,一百块,直接开走,老中脑子来不及反应,嘴巴一张,赶快扫码,钥匙给我,电动车到手,老中忘乎所以,一手电门,直接离开这中奖之地,一路干到村子边缘,路边有个超市,超市对面有个学校,光棍市第五中学,老中已经起得够早,这帮学生起得更早,背一些单词,读两篇古文,一个个面目全非,更有几个,隔着校门,扒着不锈钢管,跟集中营里面的人一样,小小年纪,要死不活,松垮校服,生气全无,老中看不下去,满含泪水,撇过了头,想把电动车送出去,但是这么多人,根本抵不了事,老中想起自己的幸福,热血上涌,想去扒开围墙,一拳打爆天,但不由自主,又掏出烧饼吃了一口,甜甜的味道。
老中发了疯,跳下车对着电线杆就是一脚,狠狠的一脚,水泥的电线杆子,尽可以承受这光棍之怒,旁边也有木头杆子,老中没有去踹,天道人伦,素质教育,老中自有衡量,老中跳上车,只想离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白杨,水渠,碎石头,渣子路肩,白线黄线,树越来越密,路边也有了铁护栏,这是进城了,城里女人多,白胳膊白腿,身形妖娆,对光棍诱惑太大,光棍不应该进城,眼不见为净,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人是视觉动物,老中收了眼泪,天人交战,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也不是个事,何不挑战一下,自己不见得就有这么弱,区区几个女人,不见得就有多么好看,何况这还没进城呢,这还是郊区,郊区比较繁华了,有专门收废铁的,老中不禁想这电动车能卖多少钱。
寻摸一圈,找到一个卖电动车电池的,老中三分天真,七分烂漫,进店问电动车多少钱收,老板以为是销赃的,顿时准备掏出手机,来一回警民合作,但是老板也怕老中报复,放下手机,只说不收,实在要收,一百五十块,老中万分惆怅,甚至开始怀疑人生,价格太低,这不科学。
老中站在街边,玩弄钥匙,鬼使神差,打开尾箱,一块石头跃入眼帘,没有怀疑,这就是玉石,煎蛋酥脆的外壳,包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玉,里面全是玉,虽然看不到,但是要有信心,希望是这个世界的良药,能够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在黑暗之中不崩溃,在贫穷时候不抑郁。
老中想起刚刚经过的一家玉石店,三步并作两步,抱起石头进店,老板正在躺椅上午睡,这才几点,老板已经开始了午睡,可能是回笼觉,上午睡觉,简称午睡,店里石头很多,这块石头凿开,露出峥嵘的紫水晶,那块石头切开一块,里面居然是透明的,如此林林总总,还有一只鸟被关在笼中,老板虐待动物,丧尽天良,老中轻轻敲开沉睡的心灵,老板慢慢张开他的眼睛,搞什么卵,老中放下石头,老板一看,指指点点,咿咿呀呀,又屏气凝神,掏出仪器一顿测量,欣喜若狂,抓住老中,亲亲热热,老弟,你说个价格,我不还价,此时无声胜有声,老中比了个二,老板称赞不已,老弟懂行,这是老坑和田玉,三十年来已经绝迹,我入行二十九年,今日才遇到。
老中看着银行卡里面余额,两百万,烧饼两块一个,馒头一块一个,榨菜十块一瓶,根本花不完,一百块的电动车,藏了个石头卖了两百万,愿天下光棍都有这样的运气,钱是人的胆,老中昂首挺胸,阔步走向真正的市区,电动车不要了,别来沾边,那是贫下中农的代步工具,老中考虑,是来一辆百万豪车,还是买个普通三四十万的小车车,随便开开算了,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复望蜀,考大专的想本科,考本科的想一本,考一本的想清华,考清华的想哈佛,考哈佛的想进华尔街赚大钱,欲望是无穷的。
老中悟了,自己就是个农村光棍,居然想买车,差点违反光棍三项基本原则,那就是不结婚,不买房,不买车,多少光棍一直默默的坚持,如萤火之光,虽然星星点点,微微弱弱,但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不打扰别人,不麻烦社会,只是呆在屋内,藏于家中,未出阁,守玉身,这怎么行,只是有了一点钱,身外之物,便想着破清规,食荤腥,光棍不是一个职业,也没有庙观修行,但是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说好打光棍,那就是一辈子打光棍,少了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都不行,老中的气场突然加强了,光棍二字,彷佛放着光芒,从脑袋上冉冉升起,老中自己能感觉到,那是正道的光。
宽阔的道路,杂乱的停车,一辆面包车墩墩的外形吸引了老中,光棍虽然不买车,但是不代表不会开车,婴儿出生就会吮吸,男人天生就会开车,老中拉开门,钥匙就在座位上,多么实在的人,君子坦荡荡,由此可以看出,车主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也是一个光棍,这是第六感,属于光棍之间的心电感应。
一个有道德感的人,绝不会开着别人的车在大街上转,尤其是一个光棍,如果被抓进去了,连个送衣服的人都没有,老中拐弯,进了胡同,这是一片待拆迁的区域,碎石子路,坑坑洼洼,连绵平房,歪七扭八,一些烟囱,污染大气,老中顿时心安,这样的地方出现一辆面包车,那真是一个字,绝配。
电线电话线网络线,乱七八糟,哪里来这么多的线,不如一刀全部砍断,还这个世界一片清明,一根被砍断的电线呼啸而来,软绵绵搭在了面包车上,面包车内饰简单,座椅约等于无,身体与车体就是一个亲密接触,一股麻流从屁股到方向盘,老中浑身抽搐,以为报应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救命恩人也是犯罪嫌疑人,砍刀者眼疾手快,一招海底捞月,从梯子上倒栽葱,旋转二十六度,一脚踹开电线,老中差点失禁,深感惶恐,面包车不仅认主,还会放电,这简直就是汪汪队,正欲下车,砍刀者急切握住老中,大哥真对不住,你说个数,我补偿你的精神损失,熟悉的剧情,老中比了个三,没有错,光棍生活,主打就是一个不劳而获,被电收入,又是入账三万,这点钱,真不愿意要,风险太大。
城市不适合光棍,不仅诱惑多,危险也不少,就算是城乡结合部,也让老中一阵胆寒,面包车这个不祥之物,不能再要,尘归尘,土归土,开到这里,就留在这里。
饿了,老中对自己说,不是光棍饿的快,而是光棍吃的少,早上的饼,吃了一半,剩下的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稀里糊涂的一天,谁家的早黄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不是大棚里面的黄瓜,而是自己种的那种粗壮的黄瓜,熟透以后会真正变成黄色,现在带点微黄,正是好吃的时候。
老中是谁,我想听你们大声说,没错,有钱人,怀揣巨款,几根黄瓜,正是展现风度的时候,敲门,整理衣服,甩甩头发,蓝天白云,微风习习,没有人开门,老中敲院门,屋子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老中一顿思量,是走还是留,是翻墙还是踹门,是怎样。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老中的思考速度超过田鸡,那么一场邂逅就无从谈起,纵然家财万贯,没有女人,那就失去了快乐,大明湖畔第一次光棍大会,确定的方针是不结婚,不是说不找女人,光棍,也分为两大派系,一种是找不到女人的,叫做老光棍,一种是找得到女人的,称为帅逼。
故事的主人公,如果找不到女人,那观众看啥,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卿卿我我,这是古往今来,所有小说的主要描写内容,西游打怪,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水浒造反,潘金莲偷人,大郎喝药,三国打仗,貂蝉美人计,小乔初嫁了,红楼算命,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老中回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细嫩的皮肤,女孩正在吃惊,老中连忙安慰,我就是饿了,来找点吃的,能不能黄瓜给我一根,我给钱的,绝对不是坏人,你看我都没有进门,也绝对没有鬼头鬼脑,扒墙偷看,女孩笑了,多么明媚,请他让开,打开院门,递过一根黄瓜,老中装作正经,今时今日,黄瓜之恩,永不敢忘,加个联系方式,转钱给你,女孩捂嘴一笑,掏出手机,转头不看,害羞不已,老中心中大乐,此情此景,名著再现,娘子你这小脚丫,官人我摸上一摸,现实恍惚,老中在女孩柔胰上带过,惹得鸡皮疙瘩一阵,皆是一抖,眼看事情就要把控不住,女孩说,我爸妈就要回来了啦。
回到家中,老中开始扫地,无它,唯手熟尔,光棍不代表着肮脏,早起虽然没有洗脸,但那是造型需要,沧桑的感觉,更具有哲学感,接下来就是拖地,地面不干净,心里不舒服,一阵睡意袭人,老中歪在沙发上,静静享受时光流逝,躲过中午的太阳,迎来黄昏的晚霞。
老中掏出手机,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中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女孩回复,我叫小圆,你钱还没给,老中抠着脚丫,重大恩情,宜当面相报,请你吃个饭吧,女孩羞了,今天太晚了吧,老中顺杆爬,这才几点,正是吃饭的时候,你等我,半小时到你家门口。
一分钟,老中洗漱穿戴完毕,走到门口,细细端详这年轻的脸庞,真是好马配好鞍,美人来相伴,吃饭看电影,上楼行不行,老人小孩在村口纳凉,花衣裳,唠嗑忙,三轮在身旁,对面老头在卖瓜,笑哈哈,路过一辆桑塔纳,老中自信手一挥,拦停,跟大哥说,开个价,租一天多少钱,大哥比了个一,老中转过去一百块,大哥说,爱护点,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温柔点,就像呵护自己的宝贝,坚强点,熄火了重新打着就可以。
女孩在胡同口迎他,里面不好调头,咱们去哪儿吃饭,我知道有个韩式拌饭不错,也不远,还有团购套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你来我往,相见恨晚,女孩问,你听说过阳光工程吗,老中懵逼,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女孩竟然还是这么可爱,苍天了,一股豪迈的气概呼啸而起,我张营中如不能将圆圆拉离火坑,那真是白瞎了两百万了,直销营销,上家下线,我张某何惧。
老中握紧女孩的手,忘了工程吧,跟着我,甩手当个少奶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女孩轻轻挣开,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但是哥哥你试着再多了解一下,我们这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老中问,你有镜子吗,女孩从胸口掏出一面化妆镜,有余温,老中照了照自己,看上去就这么好骗吗,老中无法可想,告辞,珍重,止损,退出。
走到门外,起风了,抬头望天,漆黑一片,举目远眺,有楼挡着,几个大字,生殖医学专科医院,有个烤摊,医生护士正在吃烧烤,何以见得,因为老中有个高中同学在里面,她上的卫校。
老中没有吃饱,点了一个烤翅,一个炒粉,够了,不喝酒,喝酒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吆五喝六,领导客户,全是狗屁,老中看了一眼,同学还是原来的样子,彷佛昨天才放学,今天又见面,老中不由感叹一声,人生如梦,老中不由回想起高中的生活,那是多么原生态的一个班级,全班有一半人干脆没参加高考,没有一个本科,专科也只上了八个,放在全国范围,这个班级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但是老中认为很正常,什么高考,什么学习,还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老中随便学了几下,凭着过人的智商,考了一百三十六分,就读于光棍市网吧职业技术学院,专门学习怎么上网,以及怎么成为一个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