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墨青看着在窗前梳头的玉琼，低低地说，“收到密报，应天有变，明日里我们要加快行程了。”
玉琼顿时直起了身子，说，“怎么？”
沈墨青看的心痒，干脆走过来接过玉琼手里的梳子，一下下替她梳起发来，只感觉头发沉凉，颇有手感。
“李基正式发出召令，命赵雷利为征讨大将军，召集昙朝之力，讨伐逆贼李羡，为太后报仇。这召令发出去之后，各路的将领都要响应，听从西疆军赵雷利的指挥。我也要赶快回去，提前准备。”
玉琼有些不理解，说，“征讨是好事呀，这样一来，李羡岂不是不能在西南肆意妄为了？”
沈墨青说，“阿囡不明白，这召令一下，各路都要派出队伍来响应，都有自己的上峰，谁肯听赵雷利的命令，他又如何能在短短几日里，将各路召集而来的散兵整合成为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征讨大军？”
“这二来嘛，赵雷利成了征讨大将军，征讨那逆贼李羡的区区一万禁卫军，又如何能挪动镇守西疆的十万大军？西疆军要是动了，蠢蠢欲动的西域王又会如何？李基这是走了一着险棋，赌那西域王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他冷笑了一声，“这种不顾大局，只顾细枝末节，天马行空的调兵之道，多半出自李基身边的那个佞臣。可惜赵雷利这个名将了，岂不是在逼他做无米之炊。”
玉琼说，“那个佞臣倒是听说过，怎的狗皇帝还没受够教训，如此听信佞臣的谗言？”
这句狗皇帝来的如此自然，倒是让沈墨青侧目了，心里品评了一会儿，倒真觉得皇帝有那么几分狗狗的味道。
“赵雷利临危受命，将李基从应天宫里救了出来，然而最狼狈的模样被看到了，李基与那个佞臣郑开的心眼自然是小，又忌惮着此人手握重权，如今应天城看起来表面太平，李基便迫不及待想卸磨杀驴，只可惜赵雷利临了想尽忠一回，却要直接被架空。”
“上次狗皇帝吃了兵力分散的大亏，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削弱各地的兵权，也在情理之中。”玉琼说。
“阿囡说得对，只不过兵权这个东西是一把双面刃，在有能力的人手里，他能守疆拓土，安民定心，而在德不配位的人手里，只会引起纷争。”沈墨青低沉着声音说。
多想一会儿就要头疼，玉琼干脆不想了，长夜漫漫，一根蜡烛跳动着，不忍心就这么睡去，她干脆歪在榻上，静静看着面前脸庞如雕刻出来的棱角一般的男子，看着他静静的专注的在空纸上写着一道道指令。指令很快就通过各种途径传出去。
不多时，沈墨青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才惊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这冬夜里总是饿得快，看玉琼竟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摆着几碟白馒头，一盘鸡蛋液。
玉琼已经就着碳盆烤熟了一盘馒头片，递给了沈墨青说，“你尝尝？刚烤好的。”
沈墨青捏起来一片，果真跟自己平日里出门忙时啃的不一样，脆脆的，焦焦的，还有有股鸡蛋的喷香。
“这味道不错，挺有嚼头，以前很少吃，忙的急了只吃馒头泡茶水。”沈墨青说，自己也用匕首切了两片馒头，学着玉琼的样子，将馒头片放在鸡蛋液里沾了沾，再放到碳盆上面的架子上，时不时捏一点五香粉与盐巴洒在上面，顿时一股焦胡香扑鼻而来。
“馒头泡水也能填饱肚子，可惜没有滋味，那一直吃没滋没味儿的东西，这么拼命地活着，又图什么呢？”玉琼低着头说。
一会儿两个人将馒头片摆了两大盘，配上茶水，权当宵夜，可惜实在吃不完，沈墨青便送了贾先生房里。
有不当值的影卫混在贾先生房里的，也跟着捞到了几口，顿时眼睛一亮，为什么以前出任务时候来不及吃东西，只会用馒头配茶水呢，为什么从来没想到还能烤个馍片呢？
贾先生一眼看到对方的表情，嗤笑一声，说，“这个馍片需要用鸡蛋液，才显得酥脆喷香，你自然没那功夫去做。这得小娘子坐在那，专心致志去做，你呀，好好表现，争取立功之后去跟你们影卫大人求情脱离影卫，去军里，挣个一官半职的，还能攒下身家娶妻生子，享一享天伦。”
影卫黑了脸，这话，一有功夫贾先生就会跟他们说，还会直截了当当着影卫大人的面说，好像背后他们有多不满影卫一样，影卫大人心里不爽了只会更加严格的操练他们。
他们都是身上有深仇大恨或者父母俱亡的人，说白了在年少家破人亡的时候，或者濒临死亡的时候被影卫所救，他们想走捷径成为影卫，学得一身本领去报那血海深仇，或者保护主子，而不是跟着军里按部就班做个走卒熬个几十年。
看影卫听了自己这一席话正在发愣，贾先生心里暗笑，顷刻间那盘馍片已经进肚了。
人生有许多个选择，他也时常跟这些年轻人说，不要拘泥于一种人生，也不要执着于复仇，人很容易被仇恨迷了双眼。
影卫很少有超过三十岁的，这行当很受体力与精力的限制，到了年龄要么转行做了幕后，要么早早的一培土埋了，没有家人，没有子嗣，连个祭祀的人也没有。
除了那老奸巨猾的影卫老总管，跟训练的那个老头儿，其他清一水儿半大小伙子小姑娘整天困在这影卫里，不给人开窍，对北疆的人口繁衍也不利，这带头人，尤其以沈墨青为首的，一点也没有起好带头作用！
一直被腹诽的沈墨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玉琼见状递过来一杯茶，说，“是不是馒头片太咸了？”
沈墨青摇摇头，“也没有觉得口渴，你先躺一会儿，我收拾收拾明日用的东西，我们一早就出发。我不再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我需要后天赶回镇北城，”他有些犹豫，又说，“你……你跟影卫乘马车在后面……”
“我已经会骑马了，我可以单独骑马跟着你……”玉琼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心想表现的时候来了。
“不，你不能，骑马长途奔袭你受不住，还是坐马车慢一些……”
“我可以受的住，而且我也不想拖累你……”她说。
“没有拖累不拖累的……”
“我想跟着你。”玉琼干脆地说，一双水眸里全是刚毅。
“好，那你跟我共乘一骑，难受了随时说，我再让人安排马车行李简单一些就好。”沈墨青直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