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何岩第一次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两个人道了别,何岩刚转身,小姑娘又在背后叫他。何岩回头,问她又要干嘛。

秦清不好意思地问周六能不能带她一块去烧烤。

小姑娘涩然一笑,“我现在也没人可约了?”

何岩哼哼,“像是之前有人约一样!”

“......”

“一次都没约到过吧。”

“......”

“行吧,想去就一起去吧。”

回去的路上何岩跟吴念发了个消息,让他把周末活动的名单再加上两个人。

周六那天,天气晴好,何岩开车载秦清一早就出发了。

烧烤的地点是森林公园指定的一片树林。门口处有专门租赁烧烤工具的,另外在林子里,零零散散地装了一些石凳,石桌。除了这些还有供大家休闲的吊椅,秋千。

正值秋季,天气不热不冷,烧烤的人也很多。

秦清和何岩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负责人已经租好了工具,正准备进去找地方。有人手里拎着一大袋木炭,还有几个人,人手一个购物袋,里面是采购好的食材。

吴念的手里是一个圆形的黑乎乎的烧烤炉。

何岩之前很少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那天同事见他难得过来,竟还带了一个女孩子,有几个相熟的便起哄:

“何岩同学今天这么给面子啊,稀奇!”

“何岩同学身边居然有女孩子?”

“这是哪里的小姐姐啊?也不介绍介绍。”

几个人对着何岩和秦清一番调侃。秦清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介意。

何岩似乎也是有备而来,脸上挂着笑,指了指旁边的人,“这是我妹,秦清。”说完,又警告似地提醒,“人家还是个学生,你们几个说话收着点啊。”

他会这么介绍自己,秦清心里有数。不过真的听他淡然地吐出这句,这是我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小姑娘微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

她没注意到,有个绿衣服的长发女孩随着何岩的介绍,脸色瞬间阴转晴。

那女孩正是上次何岩生日时,给他订蛋糕的那位。

“得嘞。”一旁贼贼地笑了半天的吴念接上话茬,“我们一定注意,人家还是学生,咱们讲话尽量文明,别给小姑娘带坏了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树林,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

旁边是一个长方形的石桌,很大,大家都把食材放了上去。

负责人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姐姐,估摸三十出头,招呼了几个爱忙活的人,剩下的八九个人自由活动,晚一会等着吃就行了。

一个小分队决定玩扑克牌,找了个圆形石桌坐下。

那绿衣服女孩喊吴念跟何岩过去。何岩想着自己去玩牌了,小姑娘就没人陪了,毕竟她谁也不认识,便拒绝了。

秦清让他尽管去玩,说自己可以在他旁边观战。

何岩这才过去坐下。

四个人围坐着玩斗地主。三男一女。

秦清站他旁边看了会儿,发现何岩真的很会玩牌,甚至会算牌,他总能推测到别人剩下的是什么。

除了这个发现,她还敏锐地察觉到,挨着何岩坐的那绿衣服女孩,看向何岩的眼神微妙的很。

没错,女人就是了解女人,一个眼神便能洞察一切。

何岩赢了几把,兴致勃勃,越玩越起劲了,跟绿衣服也互动频繁,两个人时不时地相视而笑。

秦清看得心里直冒酸泡,又不好让他停下来,便去旁边的秋千上坐着,看手机。

刚坐下,一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男孩子过来跟她搭讪。秦清看是何岩同事,也礼貌回应了。

那男孩子自我介绍说他叫周杨,不过看起来有些局促的样子。两个人聊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成大的。

因为是校友,话题就多了起来,聊了些学校的社团,附近的一些吃的。

讲到校园里的有很多野猫咪时,周杨忽然说,“你看到了吗,这附近有好几只小野狗,”他指了指左侧的远处,“就在那边的桥洞下住,一共四只,很小,像刚满月的。”

秦清惊奇,“啊?四只刚满月的小狗?只有小狗吗?他们的爸妈不在吗?他们怎么吃东西啊?”

周杨望了望那片林子,“我也是上周来的时候发现的,没有看到他们的父母,只有四只很小的狗。估计都是自己找东西吃了。”

女孩子通常都喜欢小动物,特别是看到没有人照料的小动物,心里便生出同情。

秦清也不例外。来成大以后,在教学楼附近发现一只野猫,她便经常给她送吃的,还取了个名字叫花花。

秦清突然很想去瞧瞧。周杨表示可以带她去。

两个人顺着小道走了有四五分钟,顺着周杨指的方向看去,秦清果然看到有四只小黄在撒欢。

地上的枯叶层层叠叠,它们踏在上面,像孩子一样,你推我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他们身上,毛色看起来健康有光泽,没有秦清原想的那么可怜巴巴,倒是活泼可爱。

周扬提醒她小声点,因为这些狗狗胆子很小,动静太大的话,他们可能又躲回洞里了。秦清猫着脚步往前,离那些小可爱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手机在这时骤然响了起来。

秦清扫了一眼是何岩,怕惊动到狗狗,她直接按掉了。本想给他发个消息,告诉他马上回去,可那人又拨了过来,秦清再按掉。

狗狗此时已警觉,回头看到他们,便接二连三地钻进了桥洞里。

秦清有些失望。

电话第三次响起。

她划开接听键,正想说她马上回去,那头劈头盖脸地问,“你在哪呢?干吗呢?挂什么电话啊?”

“......”

秦清不高兴,不过还是忍了忍,“我在小树林这边看狗狗,马上回去了。”

“你看什么狗狗啊,也不跟我说一声,瞎跑。”

秦清语气也不好了,“我哪有瞎跑,周杨告诉我这边有几只小野狗,我好奇,就跟他一起过来看看啊。”

听到这个名字何岩似乎更生气了 ,“赶紧回来,吃东西了。”

秦清正要说,好,就回了,那边突然挂断了。

秦清整个懵圈,收起手机,暗骂了句,我呸,发这么大脾气干嘛!至于吗。

回去的时候,秦清老远就看到那人和绿衣服还在打牌,不由得好笑。

自己一直打牌,不让别人去走走?

有个小姐姐招呼她去吃东西,秦清谢过,去石桌上拿了小肉串啃。

周扬也拿了吃的,喊她一起去坐摇椅。

那摇椅两边都可以坐人,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

秦清时而瞟向何岩那边。很快她发现牌局结束了,何岩也去拿了东西吃,背对着她跟绿衣服讲话。

秦清怒视过去,大概目光太过灼灼,烧疼了他的背吧,那人忽地转过身来。

秦清因为他方才打电话的态度不好,心里还是不痛快。他一看过来,她立刻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周杨聊天。

何岩知道他方才语气不对,小姑娘生气了。不过见她跟别人说笑,故意不理她,又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刚才本来不打算继续玩了,想过去陪她,一回头看到坐在秋千上的人不见了。

有个小姐姐告诉他,小姑娘跟周杨同学一起往那边去了,她说着指了指方向。

何岩纳闷,想她认识人家吗,就跟着别人瞎跑。

他并不知道她是去干嘛,便有些着急,结果秦清还连挂了她两次电话,何岩便不爽了。

吴念拿着一碟子吃的过来,顺着何岩凛冽的目光一望,看到小姑娘和周杨有说有笑的,便明白了。

他把吃的放面前的石桌上,拿胳膊肘撞了撞何岩,“怎么,看着不爽啊。”

何岩皱眉 ,“你说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人家认识吗?就跟人跑去小树林看什么狗狗。”

吴念: “人家又不是小孩。”

何岩斜睨他一眼,“不是小孩,跟我出来,我总要负责的吧,瞎跑什么,出事了怎么办。”

吴念笑而不语。

“这跟人家看了个狗狗回来,”何岩说着下巴朝他们的方向扬了扬,“就这么熟了?这么社牛?”

此时,周杨不知道讲了什么,小姑娘正笑得前仰后合。

吴念扫了眼,转头对何岩说,“你这叫吃醋!”

何岩嗤笑,“我他妈的吃哪门子醋!”

“吃的哪门子醋?”吴念停了一下,摇头, “那得问你自己了。”

何岩: “……”

何岩这个时候当然不认为这种不舒服,或者说不爽是吃醋。他就觉得这小姑娘性格也太过自来熟了吧,怎么能这么快就跟一个男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何岩越看越不痛快,索性不看他们了,坐下来吃他的东西。有两个同事也坐过来聊天。

过了一会儿,他瞥见秦清一溜烟地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何岩疑惑,回过头去,见小姑娘跑到另外一张石桌旁,从自己的大包里掏出来一个蓝色小包包。

他正想问她这么着急干嘛,人又噔噔噔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全程目不斜视,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有隐身功能。

何岩被气乐了,视线跟过去。

小姑娘赶过去,一步跳上摇椅,把她手里的蓝色小包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还有棉签。

然后对面的周杨接过瓶子,拧开来。秦清抽出一根棉签,放到瓶子里蘸了两下。

何岩以为是小姑娘哪里受伤了,正想过去问。

下一秒,他赫然看到周杨把手臂伸了出来。秦清捏着手里蘸过的棉签,在他手肘那里,小心翼翼地点了几下。

何岩看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吴念,目光远近来回切换。之后拍了拍何岩的肩膀,幽幽出声, “你此时是不是感觉浑身在冒火?”

“什么?”何岩似是没听清,转头看他。

吴念一副别给我装了的表情, “我看到了,”他眯了眯眼,暧昧地望着何岩, “你眼睛里在冒火。”

“……”

“我冒火也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何岩象征性地望了望太阳的方向,“都他妈十一月份了,竟然还接近三十度。”

“嗯,你自己信就好。”吴念扔了这么一句,笑着起身去拿吃的。

那天离开的时候,大家挥手告别,秦清跟周杨说了再见,那男孩子一股子不舍劲儿,何岩都看出来了。

回到车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气氛微妙。

秦清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其实她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何岩还没就电话里凶巴巴的态度向她道歉,所以她还不可以理他。

没错,就是这么讲原则又执拗的姑娘!

何岩在后视镜里观察了她好半天,见她刻意地扭过头去,连看都不看他,又觉得挺好笑。

过了会儿,他咳了两声,率先打破了沉默,“难怪包总是那么沉呢,装的东西那么齐全,连医药包都有。”

秦清听着阴阳怪气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眼睛仍然望着窗外,“我乐于助人有错吗?”

“当然没错啊!”何岩勾了勾嘴角,“应该把你这好人好事,给你们辅导员汇报一下,学期末给你发一张助人为乐的大奖状。”

“……”

秦清:“也行啊。”

“……”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啊?”

“什么?”小姑娘这才转过脸来。

“周杨同学啊。”何岩打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不紧不慢道,“还别说正好符合你条件,今年刚硕士毕业,长得帅,家里还有钱。”

“……”

秦清盯了他两秒,开车的人,神情专注,脸上的表情淡淡,竟看不出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不用。”秦清没好气。

“怎么?”何岩说,“我看你俩聊的挺投机的啊。”

秦清,“聊的投机怎么了。”

“你对他没意思?”

“……”

“聊的投机就是有意思?”秦清心里憋着的话一下冲出了口, “我看你跟那个绿衣服的聊的也挺投机啊,怎么,你对她有意思吗?”

何岩突然笑了起来。

秦清瞥过去。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开心的。

那人从后视镜里看她,语气里还夹着笑意,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跟林晓同学聊的挺投机啊?”

“哦,就你说的那个绿衣服。”何岩补充。

秦清: “我眼又不瞎。”

这个时候,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何岩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转头看向小姑娘。那眼神意味不明,似是疑问,又像是审视,更像是直勾勾的魅惑。

秦清被他盯得浑身无措,不由得移开视线,又望向窗外。

大概过了几秒,察觉到他没有看了,她才转过脸。

绿灯亮起,车子启动。

这个话题,两个人有默契地都不再继续。

沉默了几秒,何岩像是不经意地问,“想不想去看电影?”

秦清有些诧异,他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去看电影,难道是自己想去,实在找不到人陪了?

可是晚上要排练啊。

小姑娘纠结,要不排练请个假?可是人社长上次强调了,今天这次是联排,不可以请假的。

怎么办?又舍不得这个机会。

“怎么?有事啊?”何岩见她犹豫不决。

“嗯,我晚上要排练。”秦清带着遗憾解释, 正想说要不……

何岩优先决断,“那算了。”两个人第一次看电影的机会,就这么被他无所谓地收回了。

秦清抓住机会的小尾巴,把方才想说的要不,说了出来, “要不改成明天晚上看啊?”

“我明天要出差。”

“……”

天不遂人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