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铭这个名字从何岩嘴里出来，仿佛晴天一暴雷，把秦清炸得整个一懵圈，呆了半晌，放下筷子，“你...认识姜一铭？”
“你怎么认识他？”
“你们是同学？”
问题如连珠炮似地抛出，何岩没有立刻回答，见小姑娘伸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定定地望他，何岩突然笑起来，抬手用食指戳了下快伸到他这边的小脑袋，命令道，“坐好吃东西！”
秦清马上坐直身体，连他这种亲昵的小动作来不及回味，拿起筷子又追问，“这么巧吗？你真的认识姜一铭？”
何岩不卖关子了，点头，“嗯，还真巧了，他是我同学。”
世界就是这么小，姜一铭是何岩的两个铁哥们之一，而且是B市人，原来跟何岩小学初中都是同学，何岩来A市读高中以后，俩人才分开，后大学又都考到了成大。何岩跟姜一铭，还有吴念的关系应该可以对比于秦清，橙子和何维，可谓是铁三角。硕士毕业后，姜一铭留在了学校，今年开始从事辅导员工作。之前何岩就是托他询问了学校的录取情况。
前天何岩出差回来，两个人一起吃饭，才知道，原来他正是会计学专业的辅导员。何岩顺口问他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秦清的姑娘。那天刚把秦清痛批了一顿，姜一铭岂止是认识，印象深刻的好吗。于是秦清为男人撒谎，逃避军训的恋爱脑劣迹，就这么被何岩听了个遍。
秦清不安，她真不敢确定，姜一铭都从小君那傻孩子里套出了哪些话。同时又庆幸自己当时并未说真实的年龄，只说那个男人刚本科毕业工作。要不何岩联想到她的言行，眼神，不难不往自己身上想。
恋爱脑的形象虽不靠谱，不过与其给他留下这印象，也好过让他知道真相。不知为何，秦清突然想到上次把自己包装成厨子的事，心里不由怪自己总是弄巧成拙。
“他那个……都告诉了你什么？”秦清讪笑。
何岩语气仍平和，“说你跟他撒谎，骗假不去军训，是因为要见一个男人。”
“没有别的吧？”
何岩放下筷子，眉心一蹙，“怎么，还有别的？”
气氛开始不对，秦清急口，疯狂摇头，“不是，不是，没有别的，就是这个。”
“嗯！所以那个人在哪里上班？”何岩已过渡到了审讯的口吻，秦请第一次见他这种略严肃的表情。
“呃……在....”秦清想说跟你一个单位，不过立刻刹住了这个愚蠢的说法，胡扯道，“在银行上班。”
“怎么认识的？”
“就在学校认识的啊。”既演了就演的逼真一些，秦清补充剧情，“他是我们班同学的哥哥，来送她的时候认识的。”
“这么说来，你还一见钟情？”
这上扬的尾音透着不可思议，好像还有不屑。
秦清想，他对自己的印象应该跟认识她的朋友一样，觉得她是性格冲动，做事任性妄为的女孩子。再加上秦大海上次在电话里罗列的从小到大的证据，这个冲动任性的印象怕是不好改观。就怕他联想到她对待感情亦如此，也是一念之间，盲目冲动之下的决定。
可现在刚开学一周，只能见过一次，根本没办法抵赖好吗，秦清暗暗叹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强装从容，“对，一见钟情。”
这下轮到何岩吃惊了，大概没有料到她坦白得如此自若，手上正夹菜的动作顿住，瞅了她两秒，“不是，还真一见钟情啊！”又啧啧两声，语气轻蔑，就好像她一见钟情是什么荒谬绝伦的事情。
“你了解人家多少？你就钟情！光看脸就钟情了是吧？”
秦清见他隐隐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因自己钟情虚构的男人而生气？
不管这里有没有她希望的醋意成份，方才的忧虑突然转换成了欣喜，竭力压着上扬的唇角，低头默默吃，也不与他分辩。
接着又听到对面的人语带讥诮，“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姑娘还挺花痴！”
“花痴怎么了，喜欢好看的有错嘛。”秦清忍不住把心里话嘟囔了出来。
喜欢好看的自然没错。
何岩一下想不到驳她的话，端起杯子，喝了几口饮料，而后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另辟一角度，“你是刚从高中解放出来，特别想谈个恋爱，自由一下是吧？”
“啊？”秦清的心虚被他刚才顿杯子的声响砸中，再被他这么突然一问，忽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呆了半天憋出一句，“可能吧。”
后面才意识到，她这回答够蠢，再一次加深了不靠谱的印象。
“那你想谈恋爱，在学校找啊，学校同龄的不好吗，”何岩背靠上沙发，顿悟似的拖着音，“哦……不会是学校里没有男孩子追你吧？”
被他这么一激，秦清不服气地抬起小脸， “哪可能没人追，每天都有人给我要微信好吗！加都加不过来。”
小姑娘傲娇的模样又把何岩惹笑了，“那你就在学校找啊，不是挺好，没必要去接触社会上的人，还比你大那么多。”
他一笑，梨涡显现，秦清立马觉得周围压抑的空气又被他的温柔冲散了，斗胆，“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何岩一噎，“喜欢大的？大几岁算大啊？”
秦清看了他一眼，再追加一斗的胆，“五六七八岁都行。”
这句说完，浑身总共两斗的胆都用尽了，再不敢抬头，只有低头猛吃。
后来这句话被橙子点评，你这跟直接说我喜欢你有什么区别。
秦清想应该没那么严重，因为她说完，偷瞄了瞄，那人脸上未见惊异之色，只是一味地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也不知道喜欢年纪大的怎么就变成了笑话，也罢，反正气氛倒轻松了起来。
何岩笑了好半天，才勉强收住，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气息声，“既然喜欢跟年纪大的谈恋爱，我可以帮忙啊。”
？？？
什么意思？我要谈恋爱可以找你谈？
这位帅哥，说话要负责任的好吗！
秦清嘴上好奇，“你帮忙？怎么帮？”
“我可以给你介绍啊！你有什么要求？来！罗列一下。”何岩边吃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了个婚介所呢。
秦清撇嘴，只当他在开玩笑，头也不抬，信口胡诌道，“身高一米八以上，长得好看，对我好，然后。。。”
“嗯，然后什么？”
“然后有钱。”
何岩阴阳怪气，“挺现实啊！多有钱？”
秦清不想他误解自己拜金，又解释，“也不是多有钱，就是要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我是这个意思。”
何岩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求，秦清说暂时没了，何岩像是中介的生意马上要成了，喜悦溢于脸上，说他们公司符合她条件的多了去了。
秦清拒绝，“你们公司的还是算了。”
“怎么？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吗？我们公司各个年龄层的都有，刚毕业的，上了几年班的，符合大你五六七八岁的要求啊，而且收入也还可以的。”
秦清无奈地斜了他一眼，觉得和他这对话甚是无聊。
何岩大概是从她这眼神里读出了轻蔑，筷子一放，指尖轻敲着桌面，为同行申冤，“小姑娘不要对程序员有偏见，程序员也有帅的好吗？”
“嗯，有帅的。”秦清想笑，“接下来是不是要拿自己亲证了？”
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询问要不要加汤，何岩点头，身体往后撤了撤，顺手抓起一旁的手机，滑了两下，开始对着屏幕敲字，服务员加完，秦清盯着他好半晌，见他专注于回消息，便也没吱声。
两分钟后，何岩熄了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掀眸看秦清，“不用拿我自己去证，我是特例。”说这话时下颌微抬，“我们公司的帅的多了去了。”
呸！自恋狂！
秦清骂完，又震惊于这人竟然还能无缝衔接刚才的话题，敢情他不是开玩笑，来真的？
喜欢社会上的人不行，可是他们公司的就能除外？秦清心里顿时不痛快，可男人似乎对于月老牵线分外热衷。
“有一些也是成大毕业的，怎么样？”何岩挑眉，“我帮你把关，知根知底。”
“……”
见他没完没了，秦清不耐烦，筷子一放，扯了张纸巾擦拭了一下唇，摆出了扎心的理由，“你们公司的我才不考虑，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是秃头不秃头的问题。”
何岩头发多，好像并没有被扎到，直说这是偏见。
秦清丢出一句“我就喜欢那同学的哥哥，不用麻烦给我介绍了。”想来终结这个令她头大的话题。话一出，见何岩脸色微变，怏怏不悦，顿觉戏做的太足，胸中郁闷至极，宽慰自己道：总有一天，她会有机会把这层阐明清楚的。
话题并没因她的终极表态而结束，何岩背往后一靠，双手环于胸前，哼笑，“你还挺执拗啊！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
秦清也憋着一口气，只管一吐为快，“不知道啊，所以我要追啊！追了才知道。”
说完瞥何岩，瞧吧！你面前的姑娘都有心去追男人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何岩望着秦清，张嘴想说什么，可看了几秒，那张嘴又慢慢地闭上，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再一次僵住！
秦清已经饱了，却仍低头吃，良久，听到何岩扔出一句，“我去卫生间。”
秦清哦了声，抬头。何岩并未看她，站起身，拿了手机离开了座位，脸上的表情淡淡。
火锅店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喧闹声不绝于耳，秦清远望着他略带负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心绪复杂。
那一顿饭，何岩买的单，理由是哪能让你一念书的小姑娘请呢，毕业上班了再请吧，先记下。秦清想记四年也好。又提到秦清上次说除了请吃饭，还请别的，秦清只说还没想好，花钱的项目最后还是他花，所以她只能想一个不花钱的。
那天，何岩把她送到学校门口，一路上默契十足，都没有再提那个话题，两个人兴致像是同频，又一致盎然起来。何岩一路叮嘱，什么好好吃饭，睡上铺，上下要当心，跟室友好好处等等，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秦大海和杨梅的代理人。
秦清都满心答应。到了学校门口，小姑娘虽绞尽脑汁了一路，也没想出合适的借口让他们哪怕多待十分钟，或者约了下次再见面。谢过他正要离开，何岩又拉着她的包带，把人拉了回来。秦清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回头见他神色略严肃，猜他或许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果然，何岩抿了抿唇，“出去玩的话，也要按时回宿舍，不能夜不归宿，学校有宵禁的时间的，也会查寝。”
秦清当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乖巧点头，“知道了！”
话落，一个大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两下，“乖！去吧。”
又来，帅哥，摸头发是要负责的！
秦清欲走，想到一事。何岩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扫了眼时间，看眼前的小姑娘不动，还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问，“怎么？”
秦清声音软糯糯，“何岩，那个....”
“说！”何岩干脆。
“就是我....喜欢同学哥哥的事情，你不要告诉秦大海他们好吗？”
既然姜一铭是他朋友，那她以后在学校跟被他监视有什么区别。什么事怕是瞒不了他的，既瞒不过他，那自然也瞒不过秦大海和他媳妇。
何岩抿着唇，那隐隐的笑就像在说，吞吞吐吐半天就这？
“行，我不会告诉他。”他爽快答应，然后突然俯身和秦清视线平视。
这猝不及防的靠近，引得秦清心砰砰乱跳。柔暖的灯光下，那张脸格外好看，勾得秦清又萌生了想摸一摸的冲动。
这一冲动鬼使神差地支配着她的动作。秦清的意识像是脱了窍，茫茫然看着面前的男人，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在缓缓上移。
来往笑闹的同学，打着铃铛经过的脚踏车，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唯有那个人，那张脸，以及记忆里，似有若无的木香花味道，夹着一丝香甜。
突然耳边进了一个声音，“你要是不乖，我就不敢保证了。”
威胁的话还是有力量的，秦清的心神被瞬间拉回，目光聚焦。视线前的男人直戳戳地盯着她，唇角似笑非笑地扯起，眸子里闪动着一丝狡黠。
秦清反应过来，这人又来威胁。
不假思索地直接把小手按到他头上，报复性地胡乱揉搓两下，抛下一句，“怎么又威胁人啊！”
随即掉头走人，动作一气呵成，都没来得及看他的表情。
几步后，身后传来他忿忿短促的声音，“给我回来！”
秦清偷笑，扬手往后摇了摇，头也不回地喊，“回不了了，拜拜！”
依稀又听到那人，“反了还！”
女孩的身影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灯光下，站在原地的男人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调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