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以后,秦大海和杨梅已经回房间休息了。至于秦月姐在酒吧为何提前走了,对何岩印象如何,秦清没机会探明。

洗漱完,躺在床上,对一整晚的事情,游思妄想了好久,确切来说也不是一整晚,分界点从何岩进酒吧开始。

不知道到几点才睡着,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候,秦清一看手机,都十一点了。

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何维,一个杨梅。

秦清先给杨梅回了过去,杨梅叮嘱她中午不要吃乱七八糟的外卖,冰箱里有排骨汤,自己可以下点面吃。

她答应,匆忙挂了电话,靠在床头思忖了会儿,唇角浮起一抹笑,随即兴冲冲地给何维回了过去。聊了好半天,终于拐弯抹角问到何岩时,何维随意道, “他吃了早饭就走了,回A市了。”

不是明天才回吗,回来的时候她明明问了的,这人竟然提前走了。

秦清顿时兴趣索然。

何维抱怨她太懒了,干嘛总想待家里玩啊,他家中午一样没人做饭的,来他家玩也没用,叫她一起去玩密室逃脱,还有班里的同学约了橙子也一起去。

秦清只好勉强辩称不是自己懒,是她昨天的酒劲还没全退,头晕,出不了门,让他跟他俩一起去好了。

秦大海和杨梅那天加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回来的时候,秦月姐也跟着在,大概是楼下遇到的。

大美女明显是来声讨何岩的,待秦大海坐下,刚一开口提到昨天的见面,秦月就将她去个洗手间回来,何岩就光速跟别的女孩已经聊上了的“罪状”,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忿忿不平地给出了总结性的判词,“条件也就那样,人太不老实了,到处放电撩妹,这样的人叔和婶以后就别介绍给我了。”

杨梅洗了水果过来,放在茶几上,和坐在一边的秦大海面面相觑。

秦大海本想解释说是不是误会了啊,何岩这孩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可看秦月靠着沙发椅,双手抱臂,满脸都是嫌弃,关键是这嫌弃似乎不仅仅是针对何岩,恐怕介绍的人也包括在内。杨梅便给秦大海使了个眼色,让他不用多说了。

秦清听得暗喜,果然如她所料,遂接上话茬安抚:”月月姐,昨天在酒吧,我也看到了,你一离开,就有女孩子过去和他搭讪。这样的男人确实不能要,觉得长得帅,自以为是的很,恨不得所有的女孩子都围着他转。”

秦大海和杨梅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秦清。

秦清无视,盘腿坐在沙发上,煞有介事地继续说,全然忘记了承诺过两兄弟的话,“而且他是做IT的,工作很忙的,经常加班,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都没时间陪你。众所周知,码农很容易秃头的,指不定过两年他就变成了秃头大叔。”

秦大海和杨梅这会都瞪上秦清了。

对于她刻薄的点评,秦月深表认同地不住点头,一边拢了下她栗色的大波浪卷发,一边轻蔑地说,“做IT的男的最无趣了。”

几百里之外的何岩被俩人一顿诋毁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浑身不舒服,但是秦月心里舒服极了,讨伐完何岩以后,大美人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秦清抱起手机,暗戳戳地点开了何岩的微信头像。

“何岩,刚才我姐来了,我帮你说了很多好话,不过好遗憾,我姐还是觉得跟你不合适。哭泣脸。”

发了这条消息后,站起身准备回房间,杨梅冷声把她给叫住了,“你昨天见到何岩了?”

秦清见杨梅神情严肃,陡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酒吧?

唉,见没得否认的余地,秦清又重新坐回沙发,讪讪一笑,“嗯,就在蓝月,我跟何维,橙子玩的时候,看到他过来,后来月月姐也来了。”

杨梅把水果碗往秦清的手边推了下,没有训她又去酒吧,而是责问,“ 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故意顺着你月月姐的话来贬低他?何岩有像你俩说的那样吗?”

“我这不是看月月姐不高兴吗!“秦清捏了个葡萄丢嘴里,据实交代道,”昨天是有人找他要微信,不过他没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月月姐就说他故意撩妹什么的。”

秦大海拎着一杯泡的茶水,从厨房出来,也责备秦清不该胡说,这是关乎人品的,又说中午的时候,何岩回A市前跟他打过电话,还特意跟他解释了下昨天的事情。

秦清吐了吐舌头,好奇地问何岩向他解释了什么,秦大海喝了口水,轻叹道,“他觉得和你月月姐性格上不太合,说抱歉只能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意了。”

秦清听了心底暗笑,这男人挺会找台阶下。

秦大海的话让杨梅想到刚才秦月嫌恶的口吻,朝他瞪道,”以后不要再操心你这侄女的事了!她这性格谁能跟她合?”

这话也是事实,秦大海没理辩驳,放下茶水杯,又说可惜何岩这么好的孩子了,那遗憾的语气恨不得招来当自家女婿了。

秦清故意不以为然,“你俩这夸的,干脆认何岩当儿子得了。"

秦大海,杨梅为了论证何岩的品行,记忆的闸门一下打开了,跟秦清讲了许多何岩的好。

大概意思就是,他从小是在老何家长大的,这舅舅也是把他当亲儿子在养,家教严格。何岩打小做事都比较规矩,人长得帅,可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对家人也贴心,毕业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望老何,家里人的生日记得很清楚。每年外婆的忌日他也会回来,那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人。

秦大海讲完这些,杨梅又提到他小时候对秦清的好。

那个时候,秦大海和杨梅工作都忙,当时幼儿园放学早,来不及去接,何维的奶奶就去帮忙将何维和秦清一起接到她家,晚饭吃了,再让何岩给送回来。

有时候小姑娘耍赖不肯走路,要背着才肯回家,何岩没法就只能答应,这霸道行为有一次被杨梅发现了,小姑娘就说是何岩哥哥担心她走路太累了,所以才背的她。说完怕杨梅不信,不停地拽旁边何岩的衣角,何岩担心她挨骂,又配合她演戏。

“你跟何维那个时候五六岁,天天吵闹的不得了,何岩总不嫌烦,带你们玩可有耐心了。他回市里读高中的时候,上车前,你拉着别人的衣服不让人回,还哭了好久呢!”

杨梅说着笑个不停,“你小时候那可真是霸道,何维没少被你欺负,何岩也经常是哄着。两个男孩子都让着你!”

现在怎么就不让了呢,嘴巴一个比一个损。

秦清把碗里的葡萄都吃完了,站起来去洗手,突然想到刚才听他俩讲的认真,都忘记看手机了,不知道那人回消息了没。

从厨房出来,抽了纸巾擦手,忙拿起手机查看,果然十分钟前已经回了。

先是无语地发了一串省略号,后面又补了一条语音。

秦清的心跳莫名乱了节奏,不敢在客厅听,她拿了手机回房。关上门,靠在床头,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条语音。

这么晚了,这人还在外面?

因为周围的环境听起来有些吵,还伴着风声。

他话里带着笑意,语调阴阳怪气的,“我谢谢你了!你都替我说了哪些好话?我还挺好奇!”

想让她夸他?秦清偏不,“反正说了很多! 那个。。你不想知道我姐为什么觉得你不合适吗?”

那边很快回复,”为什么?”

秦清如实转述,“先说好,这是我姐的原话——我姐说你太不老实了,到处放电撩妹。”

何岩:“不合适就不合适,咱能不能尊重一下事实!”

秦清笑,虽然是文字,但是她能感受到这人话里的忿闷,毕竟还打电话给秦大海特意解释了的,应该真的挺遗憾。正想问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很失望,消息又来了。

“你志愿填写的时候,专业是选择的允许调剂吧?"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问这个了?秦清狐疑,“是的,怎么了?”

何岩打了一长段字,竟没发语音,“今天问了我一个在成大工作的同学,说你这个分数如果专业允许调剂的话,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确定会计学专业能不能录。”

这人竟然记挂着她的事情在,秦清激动,“真的吗?"

只要能录取,成大每年都有调专业的机会,她可以争取。

何岩:“比珍珠还真!”

接着又来一条信息,”行了,可以想想请我吃什么大餐了。”

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秦清遂回,“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何岩:“怎么?改请我吃两顿?”

秦清:“不仅仅请你吃大餐了,还请别的。”

何岩: "什么?"

秦清: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我真的能去成大,你就能知道了。”

何岩端起咖啡杯,走到客厅的窗前,呷了口咖啡,把杯子顺手放到了窗台上,窗外,万家灯火,他轻笑了声,回道,“你这么说,我还挺期待的。”

一句挺期待的让秦清又陷入了难眠之夜。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大海和杨梅的话洗脑了,打那天以后,秦清也觉得何岩是挺好,这个认识更加深刻,不只肤浅地局限于颜值了。

她仔细追想了跟他相处的一些细节,这个人会哄她,会耐心地帮她收拾烂摊子,会细心地给她买零食,会在她遭遇无礼时,第一时间站出来。

想着想着,唇角便不自觉地上扬,连带着心头也像灌了蜜一般。

过了两天,何维约秦清去逛书店,得意地说他陪他哥们去跟女网友见面,结果那网友无视了他哥们,看上他了。秦清不屑地撇嘴,质疑他自作多情,捎带着何岩一起,说他们老何家的人都太自恋了。

何维不服,两个人争辩了半天,秦清鄙夷地提到上次何岩跟月月姐的相亲,说何岩一开始估计势在必得,不料月月姐不屑于他,明明深受打击,却又装的若无其事。

何维听了大笑不止,转而嘲笑秦清跟秦月才自恋,他家何岩压根对秦月没任何兴趣。

秦清不信,“他告诉你的是吧?所以啊,这就是你们老何家的传统咯,死要面子。”

何维竭力捍卫老何家的尊严,“你们老秦家才死要面子,我跟你说,何岩那天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了,他的计划是如果女方有意,他便挑明,相亲是迫于家里的压力,走个形式而已。不曾想你姐看到有人来要微信,就生气了,正好两个人一拍即散,省得他再多说了。”

“恶战”下来,秦清嘴上虽嚷嚷着何岩故意这么跟你说的吧,但心里其实相当愿意相信的,再加上何维的一句,“别以为你们老秦家这个级别的美女,何岩没见过,他身边美女如云好吗!”

这话吹牛的成分很大,不过也几乎跟橙子的那句,“帅哥的世界里女人不会少!”不谋而同,秦清彻底信了,同时化身柠檬精。

这么想来,那天酒吧回来的车上,何岩的言行正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并非她曲解的欲盖弥彰。

等结果的那十来天非常煎熬,秦大海和杨梅每天都赶秦清出去玩,不让她一个人待家里瞎想。何维反正总有时间,橙子偶尔没空,这时候就她跟何维一起出去玩,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行动。天气炎热,通常都是去商场,无非就是逛服装店,吃东西,看电影,偶尔被何维游说去电玩城。

可秦清发现,无论她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无论她干什么?哪怕是不着边际的一些事情,她都能想到何岩,那个人见缝插针地填满了她所有的生活。

他的影像宛如粘在了她的意识里,时时刻刻都能重现,挥之不去。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握着手机,都想发条信息问他在干嘛,且这种念头一冒出,就特别强烈,强烈到像是走火入了魔,根本无力控制。

敲了好多字,期待着他会回复什么,可在点击发送的一刹那,又像突然脱解掉魔咒,幡然警醒。于是敲上的字再一个个删掉,一晚上如此怪圈要重复几次。这样的结果就是,通常都已经转钟了,秦清还辗转未眠。

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睡不着的时候,说句,关我屁事,就能安然入睡了。

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开始关她的事,而且密切相关。

距查询录取结果还有三天的时候,橙子约秦清,何维去爬梦良山,这山是市里相当有名的景点之一,山上面有一大片许愿林,橙子说她想去挂个红丝带,在出录取结果之前,给自己好好拜一拜,顺带求一个男朋友。

秦清并不相信这些,不过她想,自己也去挂一个,如果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她就相信,并且去还愿。

山里有茂密的树林遮蔽,郁郁葱葱的,虽正值盛夏,不过走在里面倒觉凉爽。

快中午的时候,三个人才爬到山顶,在售卖的窗口,分别买了条许愿带。

秦清写完,故意瞟了眼何维写的,何维转了个身挡着,让她一边待着去,不要偷看,看了就不灵了。橙子反驳说,你挂在树上,大家都能看到,关键心诚则灵,只要你是诚心诚意的,愿望就会实现的。

秦清觉得甚有道理。

三个人写完,顺着台阶一直往上爬,找了棵挂的最多的树,秦清闭上眼,双手合十,忽然不知道该向谁祈祷,是佛祖,菩萨,还是老天爷,好像又都不是,最后只有默默地对着大树说,“树神,树神,我不是不信你,你得证明给我看啊,你这次保佑我愿望实现了,我以后百分之百信你,我说话算数!拜托拜托了!”

她觉得自己的祈祷够虔诚了,睁开眼,认真地把带子系到了树枝上。

满园的红绸带,随风拂动着,承载着无数的寄托,放眼望去,竟有种别样的庄重。

下来的时候待何维走在前面,橙子突然凑近秦清,笑得一脸暧昧,小声道,“老实交待!许愿带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名字?”

秦清心下一惊,绯红了脸,“你偷看?”

“你别管我偷看不偷看,”橙子扬眉,“你是不是对那个男人有意思?”

其实她并没有看清楚,只是恰好扫到了一个名字。

秦清没有回答,回头望着那棵树,满目的红色,都快要将那层层绿色给遮掩了。

一条红,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轻轻飘动时,露出上面两列隽秀的黑色小字:“请保佑秦清被成大录取,请保佑秦清喜欢的人何岩也会喜欢上她。”下面又加了两排更小的字,“我不着急,可以给他时间。”

橙子见她望着树愣神,戳了戳她的手臂,急切道,“快说啊,你不会喜欢他吧?”

秦清慢慢转过头来,澄澈的眸子闪着光,笑得灿烂,顿了两秒,坦白而又坚定地说,“嗯,我喜欢何岩!”

人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