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凉陪柏苑见完合伙人之后,两人在附近的火锅店吃火锅。

柏苑突然道:“言相从国外留学回来了,说好久不回国,国内发展太过迅速,怕被人笑话,希望我们可以带他玩。”

言相顾名思义是厉言相,是柏苑的表弟,小时候每次时凉去找柏苑玩都能遇到厉言相。

他记得当时厉言相对他一直很好,很长一段时间,他跟厉言相的关系比跟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柏苑还好。

只是后来时凉察觉到厉言相对他有点不一样。

虽然当时的时凉对感情不敏感,但是多多少少也从小说里看到一些,厉言相又对他宠溺的过分。

况且他们都是男的,在遇到祁微之前,时凉坚定地相信自己将来一定会走结婚生子的路子的。

所以对于厉言相对他之间那似明非明的感情,他虽然心理上不讨厌,但是想到两个男人在一起可能面临的流言蜚语,他很畏惧。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故意疏远厉言相,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要出国留学。

他考上了美国的哈佛大学,临走之前来看时凉,时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浇花,那时候正是海棠盛开的季节。

两人寒暄过后,是良久的沉默,厉言相开口打破别扭的气氛:“海棠花开的不错。”

时凉看着满院的海棠花葳蕤繁茂,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的:“明朝有状元簪花的习俗,你从小成绩就好,从不偏科,一向是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我想如果在古代,也必然是在御前簪花的少年郎。就送你一朵海棠花吧,祝你高中最高学府。”

厉言相将这朵海棠花紧紧攥在手心,唯恐带在地上沾上半点尘土。

这一走,时凉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微信上隔三差五的收到他发的短信。

他和祁微在一起的时候,厉言相还给他发了好大一个红包,祝他脱单成功。

两个人的关系才越来越好。

一直到现在大学毕业才回家,他是家中独生子,父母要求他必须回家继承家产。

这些年的聊天,时凉能感觉到厉言相对他的感情早就放下了,他自然也不用再感觉尴尬。

“好啊!”时凉爽口答应。

*

自从和时凉分手后,有关时凉的一切,他都不敢回忆。

所有关于时凉的一切都会让他想起两个人在一起或甜或苦的过往,他将与时凉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收集了起来,将他们装在一个匣子里。

其实他想直接丢掉,就像网上的网友一样,分手后将与前任有关的一切都扔掉。

毕竟时凉已经远去,生活仍要向前,背负着太过痛苦沉重的过去会让他没有继续向前走的勇气与决心。

可是一边装着这些旧物,一点一滴回忆着与时凉有关的点点滴滴,他真的舍不得。

都说走出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时间和新欢。在他心中没有哪一个人可以与时凉相提并论。

他只能依靠时间。

可是时间真的过得好慢啊,每天都很痛苦,他经常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忘记时凉。

祁微擦干眼泪,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失恋罢了。

也许他会忘记时凉,或许并不会,不过……也没关系啊。

不管再惨痛的流血还是再盛大的悲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冲刷殆尽,只留下微红的血迹和淡漠的悲哀。微红到没有色彩,淡漠到不值得再被提起。

谁离了谁不能过,地球没有了谁都会转动。

尽管祁微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他都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一切的一切都变质了。

就像桌上精美的玉盘珍馐,却没有放盐,尽管看上去没有区别,可是就是失去了味道。

他将这些东西整理好之后,将匣子上锁后,放到柜子里的最角落,好像这样有关时凉的一切就会被锁在内心角落深处,终有一天会被时光掩埋。

他开始每天认真工作,认真走路,认真做任何一件大的小的事,因为一旦下意识地走神,脑子里就会闪过一帧又一帧有时凉的画面,这让他痛苦不堪。

浓烈的感情没有载体,痛苦就不会来的那么浓烈汹涌,让他无力承受。

他一直知道,时凉对他的意义太过不一样,母亲早死,父亲又太赌成性,根本靠不住,他作为长子,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养家的重任。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连他自己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感受,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哥哥,是长子,父亲不行,只能长子如父。

所以在他的舅舅建议他去海边捕鱼卖鱼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舅舅家并不富裕,但对他们一向不错,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于渔,他开始和舅舅学习捕鱼杀鱼,每次买完鱼,身上一身腥味。

父亲微薄的工资全部拿来还赌债,高中时期,他以摆摊卖鱼为生计,供养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学费。

生活真的很难,非常难。不过都熬过来了。

因为后来他遇到了时凉,他给了他很多的钱,甚至为他那好赌的父亲还上了赌债。给他生病的妹妹联系医生,寻找匹配的心脏。

他就像踩着五彩祥云的英雄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给他的体面以及所有的偏爱。

他认识时凉的时候,还不够成熟,他就是按照时凉喜欢的样子长的,身上留下了太多有关时凉的痕迹,怎么可能忘记。

他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时凉正常下班回家,天气很热很热,他一进家门,就直接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冰可乐。

祁微走了过去,看着冰箱里的冰箱里的放着的蛋糕。

问:“最近压力大吗?怎么突然想吃蛋糕了。”

祁微看着他,整个人木了两秒,脸白了白,血很久才回到祁微的脸上。

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

时凉给忘记了。

时凉看他不说话,便回到了房间里。

那时候的他们正在冷战。

他工作越来越忙之后,时凉就干脆总是喜欢没事找事地跟他吵架。

刚开始他一直在耐心的哄,可是凡事总有个限度吧。

可是时凉的作没有限度。

这天他回家后,时凉已经睡下了,他亮起卧室里昏暗的小灯,坐在床边,亲吻了一下时凉的额头。

这下将时凉直接亲醒了,他浅笑着,惺忪的样子可爱极了。

“你下班了,回来的也太晚了吧,加班一定又累又孤独吧。”

时凉说着钻进了祁微的怀里。

“合作方有个方案不太满意,下面人改动了一下,我觉得还有些瑕疵,别人动手我不放心,所以自己就做了。”

时凉叹了一口气:“你啊,能放权放权,别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你知道诸葛亮怎么死的吗?累死的。”

“其实我还好啦,就是辛苦也是痛并快乐着,而且我秘书和我一起在弄,人家一个小姑娘都干劲十足,我无论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他哥哥都不应该松懈。”

时凉一滞,祁微只有一个妹妹,现在还在高中。

那他这个哥哥是情哥哥?

时凉看着他,一身疲惫,累的连说错话都没有听出来。

时凉从祁微的怀里出来。祁微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就直接去浴室洗澡去了。

他进去后又出来了,忘记拿搓澡巾,进去后又出来了,忘记拿浴巾。

看来真的是已经困得不行了。

而时凉此时已经彻底醒了。他当时让时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凉说的是他不喜欢男人。如今他招了一个新的女秘书在身边。

这个女的真的只是秘书?

最后“秘”到床上去了吧。从小他身边的这些见得不少,很多小三都是秘书,最后挤下去原配上位的。

浴室的水声传来,时凉内心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直到祁微从浴室出来,走到他面前才反应过来。

祁微想上前抱他,他一把推开了。

脸色不耐:“太热了,别抱了。”

祁微愣了一下,他的脑子是真的转不动了,根本不明白时凉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了?”

时凉冷冷道:“没事,就是觉得热不想抱在一起。”

祁微四处望去找空调遥控器,遥控器在桌子上,他下床穿上鞋去拿遥控器。

还没有摸清他和秘书的关系尚且不能打草惊蛇,他与祁微的关系亲切有之,亲密不多,先看看祁微是不是真的出轨了再做决定要不要分手。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经成立了。

虽然时凉没有证据,可是心里烦躁的没边,对祁微更是大写的不耐烦。

时凉不满的怼他:“你走路能不能别打出声音,烦死了。”

时凉的语气实在不友善,祁微直接停下不敢再动分毫,他回头看着时凉,时凉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祁微身上,只是身子轻微斜向祁微。

半晌没有动静,祁微蹑手蹑脚地来到桌子前拿到遥控器,将温度调到更低。又蹑手蹑脚的回去,唯恐惹恼了时凉。

祁微刚坐上床,躺在了被子里。

想到祁微可能出轨,时凉根本没有办法坦然与祁微同床共枕,他推了他一把:“别离我这么近。”

祁微不知道时凉是怎么了,他怎么做都不对,做什么时凉都很嫌弃。他感觉时凉的话就像刺扎向他的心脏,疼得眼角湿润,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吧,时凉为什么这么对他啊?是厌弃他了吗?这个想法让他恐慌,可他却茫然不知所措。

他往外移动了一下,坐在了那里,移动不敢动,也不敢躺下睡觉。

没想到时凉对他的凌迟还没有停止:“你哭什么,一个男人,能不能别整天哭哭啼啼的,你还委屈上了,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祁微听到后眼泪直接落了下来,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他赶紧擦干脸上眼泪,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时凉看着他这样心里更是烦得很,这样子倒像是他在欺负他了?

所以柏苑带他出去喝酒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走了,顺便还把门给摔上了。

安静的房间里,静的可怕,耳边还有不知名的嗡嗡声,他攥紧被子,缓解一阵又一阵内心抽搐的疼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接到了柏苑的电话,让他来接时凉回家。

他到柏苑发给他的定位,走进酒吧,酒吧里只剩下柏苑与时凉两个人。

时凉此时正趴在桌子上。

祁微直接拉着他不让他走:“说实话, 我真的不知道时凉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没有钱 又不能带给他快乐,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不过,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不年轻了,同一张脸,看久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你不好好珍惜他,早晚会离开,他为什么会为了你放弃厉言相?简直是糊涂,但人嘛 可能糊涂一时,一定不会糊涂一世,你且等着,他总有一天会厌弃你。”

厉言相?他知道。时凉跟他提起后,他们隔三差五的就视个频,通个话的,时凉跟他说那是他发小,他也不是没有看出端倪。

时凉只跟他说,厉言相在国外一个人太孤独寂寞,自己作为朋友很不忍心。他也没有再多想。

这一刻不安全感将他笼罩。祁微说话的音量不知不觉就提升了:“不可能,他那么爱我,一定不会离开我的。”

柏苑语重心长的教育他:“我以前养过一只猫,爱他的时候,次次给他买最好的猫粮,买玩具 ,甚至还给他买了一部手机,尽管我写了很久的策划案,它给我抓破了,我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去怪它,大不了重写呗。后来,我厌弃了,就算它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 我都嫌它掉毛。爱就是这样呀,喜欢的时候怎样都行,不喜欢的时候怎么样都是错。所以请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你在他面前唯一有优势的就是脸,可是你也知道有钱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往身上扑的帅哥美女。那些人漂亮又顺从,你比的过吗?”

祁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见柏苑,却又好像没有看到。

“时凉交给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扬长而去。

将时凉放在了车里,祁微将手与时凉手掌相贴,用大拇指摩擦了一下他的手背,语气哀伤又沉重:“你,是真的,已经厌弃我了吗?如果我顺从一点,你会重新爱上我吗?”

他将时凉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享受这两个人肌肤相亲。

祁微有主动与时凉说话,想破两人的冰,时凉不是敷衍他,就是冷漠的不理睬。

今天时凉看到自己走过来,突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他心花都绽放了,可是这一句话 所有绽放的花都谢了。

时凉连他的生日了!

自从他拒绝了项链后,对于他的生日,从来没有过过,每次都是时凉记得买蛋糕,两人吃一顿烛光晚餐和蛋糕,生日就过去了。

祁微知道今年的时凉一定不会跟他一起吃烛光晚餐,更不会给他买蛋糕。

他便早上买好了蛋糕放在了冰箱。

祁微心里难受得很,他能明确地感觉到时凉在与他渐行渐远,可是无论他怎么做 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祁微从小就是那种很要强,很爱面子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做到什么程度才叫顺从。

他觉得此时的他已经够卑微顺从了,可是时凉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迹象。

是不是他再顺从一点,时凉就会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时凉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刚才在冰箱前拿冰可乐的时候,祁微就是这么个姿势,他在里面换了一件衣服,待了一会儿再出来时,他还是这个姿势。

低着头看着蛋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瞬间,他恍然大悟,从屋子里拿他早就给祁微买好的羽绒服。

“生日快乐,这件羽绒服送你的生日礼物。每天都开心快乐。”

祁微笑着看着时凉,没有接羽绒服,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卑微并不能换来时凉的回心转意,两个人最终还是会分手。

让我再多看你一眼吧,就在梦里,因为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梦醒了。

祁微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腰间有点凉,整个人坐在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回神。

*

厉言相刚出机场,清新冷冽的空气入鼻,他揉了揉有些难受的鼻子,天空灰蒙蒙地,还似有若无地飘着雪花。

京都的冬天总是格外得冷。

本来想着站在机场外呼吸一下久违了将七年的空气,可是只是站了不到一会儿,寒风直接穿过衣服,刺骨浑身难受发抖。

他拿着行李又回到了候车室吹空调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接他的人也没到,他飞了将近十几个小时,此时又累又困又饿。

随便走到一家中餐馆,随意地点了点东西吃了吃。

几年过去,国内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奶茶店,小时候喜欢喝的奶茶都没有了,现在的奶茶名字他都不认识。

好在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奶茶了。

柏苑与时凉到的时候,厉言相已经吃完东西了,买了一杯手磨咖啡在暖手。

柏苑第一眼看到时凉,他的眼睛直接长在了时凉的身上,半点都挪不开。

他面如冠玉般光洁,浓眉大眼,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柔和的月光,带着深深的温柔与亲切,面部线条清晰,仿佛被精雕细琢一般,唇红齿白,一身温文尔雅的贵族气质。

时凉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嗯……,还很优雅嘛!和柏苑和他说得恋爱脑气质完全不同。

“路上有点堵,来得有点迟。”柏苑解释了一下。

厉言相将视线收回:“没事,我也没等多久,刚才挺饿的,就去吃了点东西。”

说完将眼神再次放到时凉身上,笑得如朝阳:“时凉哥。”

柏苑看着厉言相身上的风衣,以及里面的打底,皱起了眉头:“不是弟弟,你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冷的天穿这些东西,不冷吗?”

说着拉着他来到了一家服装店,走进了一家店。

柏苑的手机响了,他对时凉摆了摆手,让时凉帮着厉言相选两件厚一点的羽绒服。

“时凉哥,几年不见,你真的越来越帅气了。而且也有味道了。”

自从一见到,厉言相的眼神就一直黏在时凉的身上。

难道在柏苑的心里,我穿衣审美这么好呢?

时凉内心莫名有些小骄傲。

时凉笑道:“什么味道?”他举起厉言相的手腕,将手里的咖啡举高,“是咖啡的味道吧。”

厉言相不依不饶:“不是,我是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只是帅,没有什么气质,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有魅力。”

时凉微微一笑:“谢谢!”

“看看喜欢哪件羽绒服,试试。”

厉言相随手拿了一件,笑得灿烂:“时凉哥,你看看我穿这一件好不好看。”

厉言相身材很好,身材修长魁梧,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长得很清秀,看起来很阳光朝气,做起事来很有手腕,一看就是标准的 1。

其实时凉自从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之后,一直坚定地觉得自己是 1。

直到遇到了祁微,看到他的那一眼,就觉得只要能在一起,上下根本不是问题。

祁微虽然不像他是体育生,但是每天都要跑个五公里,只是这半年来工作特别忙才不跑的。不过有时间就会去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