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媋迈着莲步，仰着脸，缓缓走至香案前，一举一动都尽显大晋皇室的风范。
晋献帝和谢皇后，许贵妃三人皆面带微笑，看着已经成人的李媋。
大太监许宁禄依礼道，“请大公主敬天！”
李媋缓缓跪下，行了标准的敬天之礼。
“拜地！”
李媋又是一拜。
许宁禄又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长公主李媋，孝亲敬长，温婉纯良。蕙质兰心，德蕴芳华。朕心甚慰，今卿已及笄，特赐尔封号“柔淑”，封地长春，食邑三千户，于邺城东坊市准开长公主府，不日别居。准赐无需得令可入宫探亲之权。钦此。”
许宁禄笑开，“柔淑大公主，还不谢恩？”
柔淑大公主李媋美眸含着泪，这圣旨上的每一道赏赐，都是极尽尊容。淑乃四妃之首，更是对一名女子德行极大的赞誉。
更遑论长春那三千户食邑，以及在邺城开大公主府的特权，邺城之地，寸土寸金！
“柔淑谢父皇隆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媋深深叩首。
正要起身，便见到方蓝姑姑领着慈宁宫的婢女前来，手捧懿旨，“奉太后慈喻，为贺柔淑大公主及笄，特赐鲛人纱二十匹，明月珰十对，黄金千两，东海紫珊瑚一株，宫女二十人。”
李媋旋即道:“柔淑叩谢皇祖母恩典。万望皇祖母她老人家保重身子。”
方蓝姑姑也是欣慰道，“好孩子。”
身后的宫人带上来的赏赐，光是那一株东海紫珊瑚就大到让人睁不开眼睛，更不论那箱子抬上来的奇珍异宝。
四公主李婛愣是连夹起来的饭团都忘记了，“皇祖母该不会把自己的私库都拿出来了吧？”
大皇子李齐更是眸中含了抹晦涩的不满之意。自己作为皇长子今年才十三，还未加冠。可是李媋却已经十四岁及笄。
在他眼里，这位长姐素日孤僻爱扮柔弱，哄得母妃偏心也就算了，还挤占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许多东西。
三皇子李澈心下只是唏嘘，却并不在意。人生在世，他有陈太妃庇护，当年他母妃景侧妃留下来的东西，也都在他的手里。日后寻个封地讨个外放也就是了。
至于李嬛，她早已回过了神，脚踝上敷着冰块，瞧着此刻的李媋，倒是为她高兴。
女子之间的敌意和情分，来得总也是莫名。明明她们多年不投机，自己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却偏偏因着三哥哥，在流波亭里开了口，聊了些许，最后还多了几分姐妹情谊。
提起三哥哥，李嬛的目光幽幽地瞥到李澈身上，又收了回来，看来是没受什么大的惩戒，那便好。
谢宴摆摆手，林绾旋即开始叫人抬上来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只见十副古画徐徐展开，叫人目瞪口呆，懂行的甚至有世家子弟吸了口冷气。
三皇子李澈盯着其中几副呆呆道，“孙大家的《万里清风图》，前朝大家顾闳的《玉龙游雪图》……”
便是晋献帝，也是多看了一眼谢宴，到底是千年谢氏，底蕴深厚。
李嬛咬了块糕点，想起自己母后的私库里还有许多这种画，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比起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她更喜欢些实在的。譬如皇祖母的那些金银珠宝，她倒是确实喜欢。
李媋的目光微微停顿在其中一副不显山露水的画上，旋即掩去失态，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许贵妃同样神色一顿，复杂地看向谢宴，“谢家姐姐……皇后娘娘费心了。”
大太监许宁禄焚香祷告，“请皇上皇后娘娘，为柔淑大公主及笄。”
晋献帝李聖，谢皇后谢宴一并起身，走至李媋面前，谢宴为李媋理了理发，拢起青丝，晋献帝李聖则拿起玉簪，簪进李媋发中，“望尔日后，喜乐安康，诸事皆宜。”
谢宴柔声道，“母后愿你日后，德容温谦，顺遂无忧。”
“及笄礼成。”许宁禄一声高喊，李媋缓缓起身。
这一刻，她是大晋皇室当今唯一成年了的长公主。也是诸子女中的长姐。
许贵妃抹了抹眼泪，满脸动容。
这场及笄礼，无论是晋献帝，还是谢皇后，显然都给足了面子。
满座宾客中，唯有姜筵一人，目光清冷又带着笑，他瞥了一眼身边清秀的小厮，“杨晴，你瞧着柔淑大公主，如何？”
女扮男装的杨晴此刻的注意力从一进宫落在王月华母女身上后，也是渐渐落在了柔淑大公主身上，“美则美矣，但好似……没什么内里？”
姜筵拍手，笑道，“你总是令本王惊艳。”他顿了顿，转身冷音道，“但就是如此美却蠢笨的女子，最适合被捧在高座当傀儡，不是么？”
杨晴背后隐隐冒出一丝冷汗，这位太玄的宣王姜筵，该不会打起了大晋大公主的主意吧？
“本王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恶兽。”姜筵眯起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撇了一眼首座上的许贵妃，“偏偏有蠢货，恨不得生吞了本王，呵。”
眼见皇上皇后都赐下了礼，各皇子女和世家女眷们也开始纷纷拿出及笄贺礼。
其中当属翘楚得自然是李嬛和李澈的四株奇花异草，大晋四方天才之美，仿佛都在其中。
这皇城太小，天地却太大。
谢韫送的则是几本古琴遗谱，而王轻轻则是大手一挥送了许多珍珠翡翠，不愧是琅琊王氏，富得很。
就连杨梦欣，都送上了极好的美玉观音，想要讨这位未来的小姑子欢心。
其后世家子弟的礼也都是寻常循规蹈矩，皆大欢喜。
诸宾客举杯交错，觥筹之间浮光掠影，笑意满堂。
李嬛端着一杯葡萄酿成的果子酒，抿了几口，此刻她肿了的脚踝已然自己好了许多。
王怀清眼中的小玉团子，正仰着头，依偎在谢皇后身边，一口一口地抿着酒。
就连晋献帝李聖，也难得畅怀，举杯敬了谢宴和许曦二人，“阿宴，贵妃，共饮。”
谢宴素日板着的一张脸也是露出一分笑意，“敬陛下，敬大晋。”
许贵妃点点头，直接饮下。心中却是郁闷。
看来今日是找不成谢宴讲世家女学的事了。
谢宴瞥见李嬛一口一口抿着酒，不由得带着笑训道，“采玉，看好了嬛公主，别让她喝得太醉。”
晋献帝李聖颔首，目光不露痕迹地望向太玄的姜筵:但愿姜筵瞧上了旁的世家女子，他姑且还能忍。倘若真的瞧上了柔淑……
李聖低下头，眸色晦暗，帝王心思，千回百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