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疑惑地与面露尴尬的老者对视。

“咳。许是太久没用了,不过以我的实力已经在刹那之间记了下来,你不必担心。”

他说着凝视了一会案桌上几近粉身碎骨的罗盘,心中升起了一丝哀痛——这罗盘陪了他快千年。

不过这罗盘虽其貌不扬但好歹是件神器,怎么裂得如此之轻易?

他在颅内分析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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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越算越感到前途一片冥暗,混乱不清的丝线缠绕作一团,影影绰绰间看到几幕令他心惊的碎片。

他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抹心悸。

青松影里梦朦胧。

命理难明。

纪星看着先前还悠然自得的老人算起卦后失魂落魄的丧气模样心一惊:不会吧她的命难道差到算命先生都认为救不回来!

“咳咳,不知前辈......”纪星轻咳两声让他回神,她抬眼好奇地看向他。

老人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后叹了口气:“给你算命真是折寿啊。”

他本来只是好奇那抹熟悉的气息,看到那种子后小姑娘虽然没露出多余的情绪可老练如他怎么可能没捕捉到那一丝紊乱的气息。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知到了这姑娘如浮萍疏影般的命理。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纪星沉默地看向他晦涩的脸庞,脑海中飘浮着“我完蛋了”几个大字。

看他这情绪外露的模样怎么能当好算命师!还没开始诓人呢就给顾客整得人心惶惶!

她张了张口,还没说出声就被面前的老头打断:“前路艰险,姑娘定要......做好准备。”

纪星:你别说了,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死了!

“不知前辈可有破解之法?”纪星对自己有什么的凶运没什么兴趣,能避就避,避不开就莽,如果可以知道些法子自然是极好的。

反正自己已经做好主角们是天道之子的心理准备了。

老实说让她一个炮灰遇到这么些遭受残害的女人们本来就很离谱,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却又在各种阴差阳错下不得不帮助她们——虽然现在的她是心甘情愿的就是了。

只见头发花白的老者沉吟思索了半晌,才又从熟悉的灰色布袋中拿出了一枚形制古朴的半弯玉佩,待看清那玉佩的模样后纪星木着的一张脸终于出现了半分惘然。

她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莹润的玉佩与那一粒微小的绿色种子摆在一起,倒显得和谐可爱。

“此玉佩与你身上的气息很是相似。如果能找到另一枚与它相似的玉佩或许可以发挥出别样的效果。”

本来还怀疑这位算命大师是位神棍,那绿色的种子或许只是意外,并不是她独有的。但是在看到这枚玉佩后她最终被“折服”了。

纪星感觉自己嗓子眼堵着一口闷气。

那枚相似的玉佩是什么下场来着?好像被她丢回了疏影弄阁的走廊,难不成要她再回去看看有没有被捡走?

“至于这种子......”老人皱眉,最终还是悠悠地叹了声气:“这是我那早已成仙的师傅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发挥过它的作用,但我感知到你不一样,你很像......”

老人话没说完,似乎是想让纪星自己领略那蕴于话中的未尽之意。

纪星将玉佩放置于手中摩挲,温润的质感让她晃了神。

又来了,又是她像某个人。

似乎又想到那令人作呕的打探着她的目光,纪星的身体微颤。

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笑问:“不知你师傅是谁?”

“而我,又像谁?”

简单,直白,如珠碎于银盘,繁复的哐当声落入那诡谲的棋盘之中。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不,这只是我的妄言。”老者的笑声打破了这一瞬的凝滞,他接着摇头,“至于我师傅,她不愿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名姓。如果有机会,你替我向她问个好吧,就说......”

“就说琴鸣须有知音在,岂知只是浮自嗟。”

不是说她前途艰险吗,怎么,自己还能活到成仙?

纪星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面前的老人犯的什么病。

“我觉得你成仙的时间比我快,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师傅是谁......”她颇为耿直地劝说着这位老者。

与纪星相处的老人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她能感知到老人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渡劫期。

她一个金丹期修士要是能成仙不得要个几千年,就算能活到了那个年岁自己也不一定真能飞升,比起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个无名小修士身上还不如自己加把力,说不定就成了呢!

老人自是知道她的想法,他只是苦笑了两声:“老夫命数已尽,没有机会成仙了。”

苍凉的、孤寂的落寞。

“至于不认识她,这不是个问题,你身上的种子会指引你。”

转瞬即逝。

这是以纪星此刻的阅历难以理解的悲恸。

不过人们本就无法完全理解彼此。

琴鸣须有知音在,岂知只是浮自嗟。

纪星将玉佩收好,再次伸出手去触碰案桌上的绿影。

手指距它只有几公分时手指被灵力刺出一滴鲜血,快速且精准地落在那一点绿上。

体内休眠的同类似乎感知到了这抹熟悉的气息,暴躁凌乱的灵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她厌烦地皱眉,微微凝神,磅礴的灵力果断地压下那些杂乱的音调,纪星手掌一翻,绿色的种子消隐不见。

是,它们是源于她的身体,自纪星从异世界醒来的那一刻就感知到的、生机蓬勃的种子。

他的师傅是否与她有那么些渊源?

纪星平稳了呼吸看向老人:“这时日太过漫长,您不怕我忘记了吗?”

“随你。”老人不在意地挥手,他坐下不紧不慢地收拾案桌上罗盘的残片。

好吧,算了个命,还什么都没算明白。

玉佩的功效也没跟她说,相似的人也没跟她说,他的师傅也没跟她说,还要她带话......

虽然不是骗子但也甚似骗子了。

结界在老人挥手的一刹那便悄无声息地散入了风中。

纪星坐在凳子上没动。

“怎么,还舍不得走了?”

“没,我就是觉得你说了又好像没说。”

“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要是说了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了。”老人瞪了她一眼。

纪星撇了撇嘴,在他极为嫌弃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走了。

老人看着她的身影消隐在偌大的闹市之中叹了口气,他几乎不想承认只接触到了那微弱的碎片边缘,整个人差点就被一道清正宽柔的气息吞噬。

柔和地令他颤栗。

更何况,她的面容让他感到熟悉,只是这一缕思绪还未辨清便悄然隐没了。

这姑娘身上洗不尽的肃杀之腥......

他那师傅为何指引他到此地与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