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萧末跳着脚,火冒三丈,“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早了老夫几分钟吗?老是这样教育人,还把老夫当个孩子似的!”
易火将那句“您的确很像小孩子在闹脾气”咽入肚子里后,才仔细打量起萧末面对的人。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面容秀气,衣着整洁,带着邻家阿哥一般的温暖笑容。
“小末,你也知道千羽墨的特殊之处,哪怕她提早化形,我也不能让她离开帝院半步。”萧初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无法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不过你可以换个思路,把寂离带出去。”
“谁想带那只妖精一起上路!”
“但是哥哥真的不能答应你。”
哥哥?
易火歪了歪头,看了看鹤发鸡皮的老头萧末,又看了看年轻力壮的青年萧初,表示自己的脑袋有一点转不过来。
“在灵师踏入九阶之境后,九神会赐福于他,让其身体状态回到最佳的年纪,所以在灵师界有一句传言,宁惹年老,不惹年少。”
看出易火的小脑瓜就要冒烟了,萧末连忙向他解释。
“哦,怪不得呢。”
听到易火的声音,萧初视线转了过去,虽然多次听过这个名字,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看易火的面容,似乎有些诧异这张脸与易晨的完全不同:易晨生性风流,样貌也是一顶一的俊秀,但身形尚未长开的少年却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副稚气未脱的纯真模样。
“那就是他的孩子?相貌似乎……并无共同之处?”
“小火是晨娃子捡到的,不是亲生的。”
“他说你就信?小末,人心难测,你怕是忘了,当初千钰的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若这个孩子是他的棋子呢?”
察觉到杀意,炎日挡在易火面前,叫声尖锐。
“七羽赤朱雀?怎么感觉气息有些奇怪呢。”
萧初打了个响指,炎日和易火像是被冰冻了所有动作,暂停在空中,连一根头发都不带颤动的。
天赋——时间。
捏了捏炎日的翅膀和尾羽,仔细观察过后,萧初后退两步,又打了个响指,解除了锁定。
“小末,这个孩子你可以养。”
“哎?”
“哎什么?不信哥哥说的话?”萧初再次看了一眼炎日,他的眼底深处有深深的忌惮与敬畏,“毕竟被赤日选中的人,应当有一颗赤子之心,嗯?”
被萧末分割的空间探出一只手,在半空抓了两下后,来者才继续往里走。
“我的预感没错,果然在这里,”巫言摘下兜帽,不同于上次他会面逐影时的苍老面容,这次的他是以三十多岁的大叔形象出现,“你俩兄弟还是喜欢做这种捉迷藏的游戏。”
“突破九阶了?恭喜。”萧初眯起眼,笑了笑,“礼物回头给你补上,不用谢。”
“行了,萧初,我知道你不信命,但若这次预言涉及到萧末呢?”
“……”
“天注定,人难易。你已经在千钰的鬼目中看到了未来,也知道双子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而唯一能改变的,只能是……”
萧初自然明白巫言未曾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他猛的转过身看向萧末,眼底倒映的并不是苍老的身影,而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孩童。
孩童站在雨里,大声哭泣,周围人手持刀剑,要杀了这象征不祥的罪子。
“他本就该死在那个雨夜,是你一次次改变了时间的流逝,才让他活了下来,萧初,神明早就注意到了你这违背法则的行为,他没有降罪于你,只是因为双子共同的命运。”
“谁也不可以夺走我弟弟,神明也不行!”
巫言垂下眼睑,似乎也在为这神明都逃不过的诅咒而惋惜。
“当初逃到这里来的那位,也该让他回家看看了,毕竟人不能总是逃避。”
“少激我!”
“哥?”
萧末鲜少见到萧初失去控制,大声嘶吼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哥哥永远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就算是当年易晨惹出了滔天大祸,哥哥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他会处理的。
深吸几口气,萧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神炎帝国学院的顶梁柱,他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出破绽和软肋,他不能再次失去萧末了!
“苍穹的雄鹰终有思乡之时,巫言,我会让他回家的,但若是小末陷入了危机,那你的时间,我会全部取走!”
“我改不了走向,细枝末节倒是可以小小的修正一下。”
“呵,那你可得仔细修正了!”
_
_
在“天命者”的劝说下,院长大人大发慈悲,允许萧末将千羽墨带上路,但寂离也得跟着去。
萧末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决定,原本的八人团扩充成了十人团,一道去苍穹帝国参加五国联赛。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不仅让萧末带队,还让尹沧海随行陪同,虽然尹沧海才六阶五级,实力远不及萧末,但讲的就是一个沉着冷静靠谱。
自从听说萧末在比赛期间经常消失去买吃的,萧初院长就超级不放心萧末,所以派了最严谨的尹沧海跟随,顺便看着点萧末,省得他在别国惹出祸端来。
萧末本是不乐意的,但萧初开导他:“小尹过去了,你不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美食了?”
然后萧末就这么愉快的同意了,修罗等人也巴不得找个靠谱点的领队,跟在萧末后边,不自力更生根本活不下来!
鉴于神炎帝国的帝都赤乌城位临海边,而苍穹帝国的国都苍穹城深在内地,两者之间有几千里的距离,萧末等人在比赛前一个半月就出发了,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虽然众人乘坐的是能日行百里的鹏鸟,但也花了十五六日才到。
一路上易火见识了不少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比如与蛇共舞的卖艺女郎,可以吹出泡泡的小风车,还有……
“小弟弟,要不要进来玩玩呀?”
一名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捏着绢帕,浑身软若无骨的向易火身上靠去,易火也不明白这位姐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腿脚无力了,还以为她生病了,便很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怎么站不稳啊?”
“奴家啊,只是一见到你,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好像快要跳出来了呢!”
女子更加往易火身上靠去,红唇在易火耳边吹气。
“心不跳不就死了么?”寂离拽着易火的衣袖,将人带到背后,同时离那名女子远了几步——这脂粉味,呛的他都要咳嗽,也就易火闻不到,“姑娘,抱歉,他有主。”
女子一看寂离的面容,便知道自己找错了对象,但久经风尘的她也只是甩帕一笑。
“是奴家眼拙,没看出来这是个家里有人的,还望夫人见谅,别把奴家放在心上。”
“怎么了?”
见二人掉队了,逐影找了过来,揽住了易火的腰身。
女子:哦豁?!
易火:这个姐姐的笑容,和之前小衣姐的好像啊!
众人:吃瓜,看戏,这种剧情可真是太精彩了!
进了苍穹帝国境内后,萧末就让尹沧海找个面具戴起来,理由是:看你那张冰山脸,像谁欠你二五八万一样,保不准谁看你不爽拿把菜刀了砍过来了。
所以尹沧海就被迫戴上了半截冰蓝色的面具。
珂珂看尹沧海戴上了面具,便眨巴着眼睛问修罗:“你也是冰山脸,是不是也要戴鬼面具呀?”
修罗:“你确定不是想让末路把这里的人都干掉么?”
千羽墨看了看寂离的脸,决定去买一副面具让寂离带戴上,理由是:长得太美了,万一半道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寂离:“合着洛殇画带个丝锦就没事,我非整个面具?”
对此寂离抗议了好久,但还是乖乖同意了,因为面具是逐影挑的。
那是半截银白色的面具,靠光泽似是银制的,但又十分轻薄坚硬,右眼角处雕刻了一朵妖娆无比的紫色罂粟花。
寂离戴上这半截面具,就让人感觉这面具是天生为他打造的一样,与他的脸型完全吻合。
“谢谢主人。”
“……你能不能和他们一样叫名字,而且要买你的是易火,我对你没有半点兴趣。”
“好的,谢谢逐影。”
一行十二人,领头的是一个一直在吃糖炒栗子的白发老头,后边紧跟着一个戴着冰蓝色面具的男子,再往后是一群约在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少年们,有的面如寒冰,有的天真烂漫,有的笑若春风,更有一人坐在轮椅上,他后边推轮椅的那人明明眼蒙锦带,却仍能行走无碍,完全不需要别人提醒。还有一人也戴了半截银白色面具,但遮不住那双狐狸般妖娆的琉璃色,反而更衬托得肤如初雪,唇如朱点。
这组合……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在苍穹帝国行了四五天路后,众人终于到了帝都苍穹城。
曾几何时,苍穹城被称为“空中阁楼”,城内建筑有一半是漂浮在空中的。
当然,这是由于苍穹帝国盛产风行石头,可使土地浮在空中。而且在苍穹城,身份与贫富等级的划分都是根据这风行石来的,房屋离地越高,说明地位越高;而那些平民百姓就只能站在地面,仰望天空中的城楼。
不过近十几年来皇室带头下迁,人们都回归了地面,现在留在空中的建筑,也只剩下神殿了。
说来也怪,无论经历多少次的风卷与雷暴,神殿始终浮在高空,不摇不坠,稳如泰山,因此苍穹帝国将它视为神迹之地,除了祭天及帝王继位,从不允许外人涉足。
“神殿?”
修罗看着三百米高空中那座巨大的白色殿宇,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像深海一样包裹住他,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属于他的悲哀,而是那被迫植入他体内的杀魂末路的感觉。
‘我好像见过这里,那是最深沉的执念,经历百年仍是不散……’
修罗身边的珂珂也陷入了同样的感觉,内心涌出的悲哀深沉无比,就好像要去参加一场葬礼,但埋葬的却是自己。
珂珂捂着心口,腮边滚落颗颗泪珠。
“珂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我好难过,就像是你不要我了,心里很不开心。”
修罗诧异,不明白为什么珂珂会与末路有一样的感觉,莫非这神殿会让人伤心悲切?
但再转头看向暮色等人,却静如以往,面上完全没有悲哀之色,好像只有他和珂珂有这种感觉。
“奇怪的神殿……”
再行了一个时辰的路,众人才真正进了苍穹城,不过在经守城士兵的排查时,出了点小麻烦。
士兵见尹沧海与寂离都带着面具,便要求二人将面具摘下。
寂离倒是无所谓,直接拿下,赚的一箩筐的惊讶之声。
但一向行事果断的尹沧海竟然没有立刻摘下面具,而是转向了萧末,用眼神向他求助。
嗯,没错,是求助,面瘫尹沧海在求助!
接收到尹沧海的求助,萧末倒也未坐视不理,反而上前几步,质问那些守城士兵:“飞延那小子在不?”
“您与延边大将军是何等关系?”
“莫管,让那小燕子滚过来。”
小燕子?
守城士兵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得出萧末实力不凡,连忙快马加鞭去请示延边大将军。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自空中斜斜射来,落在萧末面前,激荡起一片灰尘。
“世上敢叫我飞延小燕子的,只有一人,从前,现在,往后,也只有一人。”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灰尘中传出,有种饱经风霜与战场的杀气。
守城的士兵已经有多远走多远了,生怕一会儿打起来连累到自己。
萧末只抬了一只眼,看向飞延:“所以?”
飞延瞪着萧末,半晌后忽地单膝跪下:“学生飞延,见过老师。”
守城士兵惊讶了,修罗等人也惊讶了。
易火:又来?我也惊讶!
寂离:我懂万劫为什么这么心水他了,他真的很可爱!
“原来延边将军是从帝院毕业的?”
“七阶八级,还算可以,再修炼个三四十年,应该能到老夫这个水平了?”
飞延小心的陪着笑,语气恭敬无比:“学生怎敢与您相比?不过您这次前来苍穹城,应该又是带队来参加联赛的,不知这届学弟学妹们的资质如何?”
萧末拍了拍易火的肩膀,骄傲的说道:“老夫的弟子,才十五岁就五阶了,而且烧的一手好菜!”
飞延汗颜:“老师您真是一点都没变……不过我记得您说过,这一生只收易晨一个弟子就够了,而且那次过后,您不是说再也不收弟子就吗?”
萧末插腰,理直气壮:“他做的板栗烧肉太好吃了,所以老夫改变主意了。”
“……”飞延擦擦汗,庆幸自己当初没和易晨一起拜萧末为师父,“老师您刚到,还没安排旅舍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这次不如住到我的府邸?”
虽说萧末有时候很不靠谱,但不代表他真的没有心眼。
“你不怕你家帝王认为你与外勾结?”
“我会向天宇帝王禀报的,请老师安心入住。”
“好吧,盛情难却,那老夫便去你那里蹭吃蹭喝了。对了老夫吃不惯你们这边的菜,所以我自带了厨子。”
寂离:所以我被带上就是为了做饭?
易火拍了拍寂离的肩膀,安慰他:“我会帮你的!”
没好气的拽过易火还搭在寂离肩膀上的手,逐影半是威胁半是陈述事实:“你别和他走太近,万一万劫吃醋把他噶了,咱们可就没厨子了。”
“唔,好像有道理,但是万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那需要我叫醒他,让他亲自和你谈谈不?”
对于万劫每次醒来都要和自己抢床抢被子甚至还想一直在自己身上啃啃咬咬这种行为,易火表示——
“不了,请让他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