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即使昨夜经历过万劫不复的沉沦,第二日醒来,依旧是让人觉得万物皆有希望的晨光。

君洛然微微睁开双眼,虽是一夜沉眠,但却略显疲惫,习惯了。让沫儿伺候着梳洗完,便继续赶早朝去了。

进宫入金銮殿,依旧山呼万岁。轩辕炳宣了平身,开始议事。最近朝堂表面平静,没有多少事,只是轩辕钰恩生了病,圣上觉得无大碍,只单单嘱咐了太医院些。

毕竟在轩辕炳看来,儿女私情不过是一时之间的,钰恩毕竟长在深宫中,自然明白私情与权势的轻重。

他的女儿,是随他的。

王臣是王氏宗族在朝堂上的核心人物,长期以来,轩辕朝堂一直由君氏独掌大局,文有君相,武有君洛然,君得旭。

甚至可以说,大楚的皇位,是有他君氏一族的半壁江山的。

其他大臣只是辅助。

太后对君氏一族向来是如鲠在喉,尤其是先帝极为重视君太公,她更是惶恐不安,幸得最后君氏那个老不死的识趣,知道去退隐山林,省了大麻烦。

此后得了声望的太后本就有野心,便暗中示意轩辕炳启用王氏一族。

她不是那种甘于屈居深宫后院蹉跎日月的女人。

若不是娘家陆氏先前在沙场中伤亡惨重,且子嗣单薄,她早抬了陆氏在朝,哪有这君氏与王氏的便宜?

得了权利后的王氏一族便洋洋得意起来,卖官早已是家常便饭,再通过卖出去的官来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为祸一方。

幸得制盐、纳税之权尚不在王氏手中,否则的话,大楚怕是要堕落的让君洛然祭献了炎珑玉来拯救了。

王臣又出列行礼:“禀圣上,司业一职臣下推举赵兴担当。”

君洛然越看越烦,压根就不想再出言反驳,赵兴区区一个往届探花,有何资格任司业一职?

难不成大楚就没有一个人才可用了吗?

满朝寂静。

但不出意外的话,君相就是那个意外。

群臣之首的君相持朝笏出列上奏:“太学是为大楚培养栋梁之地,我大楚人才济济,老臣拙见,往届探花,论才学、资历远远不够。”

王臣立刻反问:“赵兴虽是一介探花,却未免不是一个青年才俊,君相这是不信后浪之势?”

“若按大人所说的青年才俊,我看这不是为大楚选拔人才,而是为那酒肆选拔戏子吧?”君洛然实在看不惯他,回怼了句。

总有喜欢接人话茬的老臣硬着老脸出来义正言辞的说:“君将军此言差矣,上一次绛洲一事,将军不还是慷慨激昂的论遍整个朝堂?令满朝老臣汗颜啊!”

王臣也不是不怕君氏,只不过现在除了圣上、太后,还有太子轩辕越相助。本是低微下贱之人愈发的胆大妄为起来:

“君将军年轻,又是武将。对于太学一事还是过于偏激了些,无可厚非。”

年轻?你以为本座会如同你般騃童钝夫吗?君洛然嗤笑。

果然是狼狈为奸,放着为国为民的尽心事不干,总是干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就是为了让她君氏过得不顺心?

未免也太可笑了。

圣上对君洛然打了刘孚柏还是会膈应,早已偏了秤砣:“好了,既有王臣相保,朕也相信那赵兴,赐了吧,择吉日上任。”

“臣下替赵兴叩谢圣上。”

君洛然属实鄙夷,这可真谓轩辕炳自诩的“朝堂清明”,清明到她该帮他扫扫墓了吧?待到他日,她君洛然定了这天下,必将这些贪官污吏给灭了。

不知前一任炎珑玉传承人遇到过像她这样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效忠者吗。

又恶心无比的听以王氏为主的大臣们吹捧了会轩辕炳,便退了朝。君得旭直径去了军营,君相难免堵心,先回了府。

走了神,君洛然就晃悠到人少的路上了。

“君洛然,你给本宫站住!”刘贵妃抓起裙摆,气冲冲的拦住了君洛然的去路。

怎么又来个找事的?

同僚们走的急,基本已经没有人了,君洛然敷衍的行了个半礼:

“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刘贵妃是皇上从宫外捡的野路子,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是她得罪不起的。有了轩辕炳的宠爱,更是趾高气昂了。

只知道极为溺爱她的弟弟,本指望送到君洛然的军营里,混个一官半职,从此飞黄腾达,谁曾想受了如次大罪!

“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你怎敢如此对待本宫的胞弟?”刘贵妃毫无尊容,呵骂道。

君洛然收了礼,也理解处于深宫里的女子没什么头脑,十分大方的给了面子。

不卑不亢道:“娘娘深居后宫,自是不明白军中规矩,罚其五十鞭,还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的。”

刘贵妃冷笑一声:“依你意思,本宫还要谢谢你了?本宫的胞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娘娘大可以把他接出军营,我君家治军,向来是培养血气方刚,敢以性命守护疆土的男儿!”君洛然毫不客气。

区区笼中之鸟,敢与我指手画脚?

也看你配不配!

“君洛然,出身卑贱敢跟本宫作对?你知道自己惹了谁吗?”刘贵妃气急败坏,抬手就想打这小贱人的脸!

贵妃又能怎样?

凛眼轻抬,官服袖下的右手凝灵……

“末将参见贵妃娘娘,君将军阁下。”

话音突兀,假山后闪出一道身影,墨绿色的衣领耸立,宋言规矩行礼。

宋言?他怎会有空在此?

刘贵妃有过几面的眼熟,是吏部尚书新看上的红人,听说圣上也称赞几分,不免给了面子:

“宋大人好巧,偏偏就能撞见,这是有什么急事?”

宋言早听说了此事,也知道这刘贵妃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主儿,便一早在附近闲逛,终是遇上了。

细细瞟见君洛然无碍后,再深礼:“娘娘,后宫不可干政,军营一事已由圣上解决,娘娘在前殿前如此,末将怕圣上若是知晓了,会怪罪下来。”

宋言句句似在替刘贵妃着想,却又字字维护着君洛然。

君洛然在后面不解,关他什么事?区区一个贵妃的刁难,她还应付不来吗?

犯得着在此候着?

还是说,他想借此多要个人情……

刘贵妃掂量了下,她好不容易得了盛宠,后宫又有那么多人日日盼着她出事,若是惹得圣上不开心了,她的好日子也别想过了。

可又不轻易能忍下这气,讥讽道:“宋大人只是一介候吏,好日子还没到吧,就开始管闲事了?”

宋言依旧客气的行礼,不让人查出半分毛病来:“末将奉圣上之命,守护宫城安危,是末将之责。”

刘贵妃也没想再惹事,她父亲还想在吏部那谋个职,这宋言,是万万不可拂了他面子,撂下句:

“既然宋大人在,本宫也不再好追究,但本宫不希望有下次!”

“恭送贵妃娘娘。”宋言又行礼,待刘贵妃走后,才收了礼。

“宋大人其实不用出来,”全程当成空气的君洛然出声:“我身为朝中重臣,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宋言有些奇怪,不自然的说:“是我冒昧了,将军阁下多担待。”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走出来,站在她前方。

不能让一个女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与恶人对峙。

毕竟也算人家帮了自己,君洛然点头略微行礼:“还是多谢宋大人了,待来日,本座登门拜访。”

“告辞。”

“恭送将军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