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君府的府门,君倾禾便与那人分开去找了,印象里,韩临不大靠谱,能与自家老爹吵架跑了的人多半也不会去什么正经地。
君府宅邸面前的街道严谨气派,惧于当朝重臣的威严,闲杂人自然不敢来。
而出了街道拐进东路,便是小贩交错,行人嬉笑怒骂的另一副景象。
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倒是千千万万个编织的大楚锦绣盛世。
君倾禾出门急,没有吩咐侍人备马,就边走边想,现在已经快酉时了,不过再几个时辰,京都就要宵禁了,韩临能去哪儿呢?
没有任何头绪的她绕着熙熙攘攘的长安街漫无目的的走了几圈。
等她第三次走过一家生意萧条,准备歇业的酒家时,瞄见掌柜的嘱咐还未走的几个小二把放置外面的酒缸抬回去了。
?这什么意思?
看她浑身的装扮也不至于去偷他个酒缸吧?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搬动吗?!
君倾禾受辱般的气鼓鼓掉了头。
再也不走这里了!
又寻了一回,君倾禾才想起,昨日在回来的路上,韩临好像说京都有一家店,前面是个食肆,而后面是个寻花问柳的地儿。
若不是在坊间混的资历深的人都不知道,他偶然间知道了,此回京都,定要好好耍上一番。
在哪儿来着?君倾禾迷糊着转,于一处巷子最深处看见了。
“姑娘这是来吃点什么?”老板娘见她如此打扮,知是大家女,只当偶然转到这了,君倾禾摇摇头:“我来找个人。”
“哦?”老板娘瞄了一眼两人的食肆,知是寻后面的人,笑道:“寻是寻,可莫要因为情而把我这店砸了。”
君倾禾似懂非懂:“请带个路吧。”老板娘召来个小二:“去,把这位寻人的姑娘带到后面去。”“好嘞,您这边请。”
跟着小二在后面走了几折,才听见那喧闹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一个花灯繁华的地,让小二退了,自己走了过去。
刚过去看了一眼,便看见韩临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饮酒醉笑,君倾禾算是松了一口气。
屋内有太多人过往喧闹,衣袖飞舞,酌酒调笑。许多贵公子在此取乐,还有繁多的美人在服侍。
君倾禾实在没见过这场面,只能小心溜墙边走。
这韩临怎么什么地方都来!
溜了一小段,突然有个端着酒杯的公子哥截住她,满嘴酒气的喷在她脸上:“哟,哪儿来的美人啊,陪爷喝一杯!”
说完就要抱她,君倾禾心烦的躲过,不想扯那么多:“借过,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陪爷玩一会,天王老子爷都给你找来。”公子哥依旧调笑着,想摸上来。
这里的乐姬与酒姬都太腻了,一心只知道媚笑,长的不过也就是中人之姿,公子哥混迹于此,早就烦了。
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玉柳姿色,面容如未入世的薄花般的女子走来,公子哥还以为这是老鸨给他准备的好货色。
今晚就她了。
君倾禾忍无可忍,二姐教过她,有找事的就打回去!正凝起灵力,突然面前的人被人一脚踹一边去了“啊——”
肥硕的身躯像过街老鼠一样飞了出去。
满屋皆静。
韩临踹飞那个公子哥后转身问:“你来这干嘛?”君倾禾见他过来了:“你以为我想来?你离家出走都闹到我面前了!”
“你这人,大家都是来……”有好事者想为被踹飞了的公子哥讨个公道,却被身边的朋友眼疾手快的捂了嘴。
朋友着急的低声提醒:“你疯了!那可是韩小侯爷!我看那个女子也不是一般人,别往自己身上找牢饭吃!”
韩临虽常年镇守析域未归京都,但他早年在京都闹的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总有人记得,顺带记得了他这张脸。
没心思管满屋不敢说话的场面,韩临被君倾禾揭了老底,感觉丢面子的转移话题:“这人怎么还找到你了。”
那公子哥被踹飞后嗷嗷叫,捂着心口又跳起来骂:“你个贱民!你知道我是谁吗——小侯爷?”
韩临瞟他一眼:“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不然我怕你没命告状。”说完又打量君倾禾怯生生的模样:“小爷带你玩?”
君倾禾立马摇头:“我二姐会打死我的,韩临你快回去吧。”韩临“嗤”了一声,满不在乎:“无聊,算了,带孔方兄没?”
“你又要干嘛?”君倾禾边问边摸了摸荷包:“出府急,没有带。”
“怎么说也要给那位美人打个赏吧?”韩临摁着她脑袋看了一圈拔下来个簪子:“这借我用用,改日还你个。”
“哎,你……”
不顾君倾禾的反对,顺手就扔给那美人,抛个媚眼后就想拉着君倾禾出去,却被人拽紧了衣袖:“你不带她回府?”
韩临感到莫名其妙:“谁?”
“就是…就是那位…”君倾禾对此景实在不好意思,忸怩着说:“那位陪你的姑娘。”
陪我的姑娘?
韩临好笑,不过是陪他喝了点酒,按她的意思就要带回府?那他爹的府邸不知要扩建几倍都安置不下。
“我与她都是清白之身,她左右不过是个乐姬,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还要管她终生?行了,小爷还不想回府,就暂光临你府吧,走。”
说着就推她出去。
君倾禾欲哭无泪,被拽着跑,早知道就不找他了,还要领回家!
就这样,不管人家愿不愿意,韩临就拉着君倾禾的手,一路跑到了君府。
到了君府的外墙,韩临问:“你家怎样才能偷偷的进去?”“干嘛不从正门进去?”君倾禾不解。
韩临敲了敲她脑瓜,可惜的说:“笨死了,你爹如果知道了,那我爹不就知道了?那我小命不就不保了!”
“你才笨,走了。”
君倾禾躲过他的手,领着他到一处角落,翻了一道围墙,跑了一段路,又翻了一道围墙,避开几个侍卫,再翻了一道墙,落在一片竹子后面,观察了许久才立起身,抬头就发觉前方立有一道身影。
怎么这么倒霉!
君倾禾惊愕:完了,是二姐!
君洛然穿着高领的束身裙服,立于他们前方,她说怎么经过这里时听见有动静,稍一等,等出她妹带一个男子翻墙了!
这什么情况?她管他是韩临还是谁,居然骗她妹妹带他翻墙!
“君倾禾,有门你不走,为什么翻墙?你还带着小侯爷?”君洛然要炸了,刚把厉北辰那个登徒子赶回去,君倾禾又领来个?嫌君府不够热闹?
“不是,二姐,你听我说……”君倾禾忙解释。“哎,我说。”韩临打断她。
韩临对君洛然不熟悉,只知道这人比他能耐:“刚和我爹吵了一架,不想回去挨板子,借府上住几天,不行算了。”
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君洛然无语,果真和厉北辰一样不靠谱,君家的人信奉信义大于天,估计倾禾也答应人家了。
算了算了,量他也不敢干什么过分的事。
君洛然放弃:“这是倾禾的事,我不管,只是当心别让我爹把你腿给打断。”说完转身便走了。
倾禾也不小了,总不能管这管那吧。
君倾禾看二姐走了,赶紧推韩临:“还不走?等我爹看见你?还有我哥绝对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韩临被推了个跟头,立马赶上。
平日里早暗了灯火的三公主殿,此时却按三公主的特意吩咐,点满了烛火,书案前的托盘上,搁了颗明晃晃的夜明珠。
满殿都是柔和的光辉。
“殿下,身姿坐端正,斜着恐伤了眼。”
身边跪坐的男子着了一身灰白色的官制锦袍,棱角分明勾勒出温润而泽的面孔,骨节修长的手轻握住书卷。
怎么同样的太学官服,他穿上就这么好看呢?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殿下?”轩辕钰恩偏头偷看,沉浸在对方的美貌中无法自拔,对方耐心的又唤了声,她才反应过来。
“啊?啊,本殿知道了,会改会改。”轩辕钰恩口上应着,手忙脚乱的摆好书端正身形,却不料褶皱的袖子打翻了近处的烛台。
“啊!”
景哲深眼疾手快的接下马上就要砸到轩辕钰恩身上的烛台,藏下被烛泪灼伤的手背,着急问:“殿下可伤着了?”
随有侍人上前接过烛台放到一边。
轩辕钰恩虽然有些慌乱,倒也没受伤,看景哲深着急自己,心里竟庆幸自己弄倒了烛台:“大人放心,我无事的。”
看到轩辕钰恩女孩家羞涩的表情,景哲深对三公主的心思了然于心,避免此事,胡乱扯了个话题:
“殿下此后不必燃这么多烛火,臣下能看清的。”
轩辕钰恩听话的点头:“好。”
景哲深收了书,起身深行一礼:
“天色过晚,臣下不便再待,公主殿下日后若有疑惑,宫中的陈太傅比臣下资历深,臣下太过浅薄,恐误导公主殿下。”
哼,不就是不想来见我嘛。
反正召你你又不能不来。
轩辕钰恩还是规矩的回礼:“辛苦大人了,本殿派人安排了软轿子,大人回去一路小心。”
“谢过公主殿下。”
侍人来引,景哲深转身走出殿。
轩辕钰恩立马打了个哈欠,困倦的倒在贴身侍女的身上:“哎呀,困死我了。”
“殿下这边走,水早已备好了。”
步子刚迈出殿门,景哲深下意识摸了摸手上残余的凝固烛泪,转身看了又看关上的殿门。
这扇大门,他妄想,但以余生薄力,贪图春华,望不可及。
他只是一介草民。
此时在太子殿,凤辛新端坐在铜镜前,几个侍人小心翼翼的给她卸着妆,贴身侍人春儿,正谄笑着:
“娘娘,这些首饰都是太子殿下精心从异域挑来的,特意命飞马送来的,娘娘明个试试吧。”
凤辛新淡笑了下:“明日便试,本宫乏了,想早点休息。”
春儿立马应道:“是,你们几个,动作快点。”“是。”
望着殿外的漠凉森严,凤辛新的目光只是木木的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