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啊——”
产房里女人声嘶力竭，外面等待的人焦急地踱着步。
齐晋安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身上的战斗服满是泥泞，上气不接下气：“生、生了吗？”
齐夫人满是担忧地看了一眼产房门，视线落在长椅上拧着眉头扣手指的小井临京身上，摇了摇头。
扯袖子为丈夫擦擦额上的汗，齐夫人猛地开口：“井大哥呢？”
产房里即将降世的孩子的父亲迟迟未到，意外早产，产妇与胎儿很可能生死难卜。
齐晋安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干裂的唇艰难地张开：“连长他……”
伴随着一声嘶吼，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出来，一直安静坐着的小井临京从长椅上扑腾一下跳下来，跑到产房门口，翘首以盼。
“家属在吗？是个女孩，四斤八两，虽然是早产，很健康！”
抱着婴儿的护士站在门口，高声喊着家属。
“在！”
稚嫩的童声从下方传来，护士低头，看见一双透亮的眼睛，企望着她怀里的襁褓。
“我是她哥哥！护士姐姐，可以让我抱抱她吗？”
“你这小娃娃……”护士被这声姐姐哄得开心，蹲下来微微掀开小被子，露出襁褓里粉雕玉砌的奶娃娃，“你会抱吗？”
“会的会的，我在家里拿洋娃娃练了好久的，很熟练的！”
小井临京小心翼翼地照着护士的动作抱住小婴儿，伸出手戳戳婴儿肉乎乎的脸蛋，口中呓语着：“月月，我是哥哥……”
半人高的小男孩单手抱着婴儿，稳稳当当的。
瞧着温馨的场面，护士抬头问向身旁站着的两个大人：“孩子爸爸呢？”
襁褓里的小婴儿吐着舌头，握着的小拳头软绵绵地扑打着小井临京，齐夫人被粉嫩的小人儿吸引，没注意护士问话。
心疼地眼神落在小婴儿身上，齐晋安动了动唇：“孩子爸爸他——”
“齐叔叔！”逗弄小婴儿的小井临京突然出声，喝止住齐晋安的话：“我爸爸他没事！”
齐晋安顿住，对上孩子坚定的眼神，他喉间一堵，心头溢出苦涩。
刚出生的女儿，才十一岁的儿子，刚生产完的妻子，连长这一走，这个家怕是也散了。
可是这半人高的孩子，偏偏懂事得让人心疼。
街道上铺着厚厚的雪，鹅毛般的雪花还在落着，积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病房里暖烘烘的，婴儿床上的小人儿舒服地睡着，小井临京一会儿掖掖小被子，一会儿伸手摸小褥子，看妹妹有没有尿床，扒在婴儿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妹妹的睡颜。
病床上的女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小玫啊，你醒了，”齐夫人上前扶着林玫坐起来，将枕头放在她背后靠着，拿起桌上的温水，“来，喝点水。”
浅抿一口杯子里的水，干涩的唇角渐渐恢复血色，瞥上一眼婴儿床，环视一圈病房，视线落在低头站着的齐晋安脸上，林玫扯着沙哑的嗓子问：“井克一呢？”
对上林玫泛红的眼睛，齐晋安干裂的唇动了又动，看向旁边的井临京，默不作声。
“你看他做什么！我问你，井克一呢！”
不敢看着林玫的眼睛，齐晋安低着头，眼圈忍不住泛红：“连长他……牺牲了。”
林玫早就猜到是这样，偏偏不死心，非要亲口听到答案才肯罢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直流，落在雪白的被子上，印出一片又一片水渍。
“妈妈，看！妹妹！”
不知什么时候，小婴儿醒了，安安静静地吮着手指，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小井临京把婴儿抱到林玫面前，兴奋地看着她。
见儿子站在床边，林玫止住泪，抬起冰凉的手摸摸小井临京的脸颊，没有给襁褓里的婴儿一个眼神。
来不及住院坐月子，林玫休息一晚，便带着孩子回了江岸花园。
江岸花园是结婚时井克一花了全部积蓄买下来的，当做婚房，到处是他们生活的气息。不愿意想起过去，一出了月子，林玫就撇下刚满月的孩子和还在上学的井临京，出去上班。
那个时候，高知分子少见，像林玫这样的律师也少见，律所离江岸花园很远，平时给家里寄回生活费，只有在休长假的时候，林玫才会回来。
懂事的孩子早当家，井临京一边上学，一边带妹妹，没几日，就学会了做米糊。
每次喂米糊时，小井临月也很捧场，总会吃上一小碗，瘦小的小婴儿逐渐成了小胖丫。
平时没事的时候，齐夫人也会抱着比小婴儿大四岁的儿子来江岸花园玩。
小井临月被放在厚厚的地毯上，扑棱着小手小脚，睁着大眼睛看着捏自己脸的臭小子。
给齐夫人倒一杯水，小井临京啪地一下打开落在宝贝妹妹脸上的手：“撒开你的臭爪子，不许欺负我妹妹！”
手上的柔软触感消失了，小齐则噘着嘴，瞪了一眼小井临京，委屈地向妈妈告状：“妈妈，哥哥打我！”
齐夫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小井临月身上，瞧见自家臭小子在小姑娘脸上捏来捏去，早就想打他了，于是无视他的控诉，嗔怪他：“活该！谁让你欺负妹妹的！”
家里没有大人，小井临京还是个奶娃娃，齐夫人担心他没什么照顾孩子的常识，拉着他的小手细细嘱咐：“小月月要是哭的话，可能是饿了，尿床了，又或者是想有人陪她玩。”
“嗯！”
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小本子，井临京一边听，一边认真记笔记。
“还有啊，小孩子差不多是八个月开始会爬，十一个月左右开始能站起来，一岁学走路，那个时候差不多要会说话了，到时候你经常和她说说话，扶着她站一站、走一走，月月早产，可能这些东西会的晚一点，别担心，是正常情况。
等她长牙了，你给她准备一些硬一点的吃的，让她拿着磨牙，长牙之后月月就可以吃一些软的食物，你也不用喂她米糊了……”
还没说完，齐夫人被身后儿子一嗓门打断。
“妈妈，妹妹尿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