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经历过战争苦楚的人，尝试过流离失所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些北漠人压根儿不把大荆的百姓当人看，他们看中的只有中原富庶的物资和适合农耕的土地。
女人成了北漠权贵的玩物，男人便是供他们驱使的奴隶。
他们虽然很感谢沐梓柠将他们救出水火之中，但是才得了几日的安宁，谁愿意又重回地狱之中？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拉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走到江寒面前。
他脸上皱纹横生，见江寒没有表态，老泪在眼眶中都保不住了。
“王爷，草民们都知道，我们的命敌不上太后的命金贵，但是十座城啊，十座城的百姓，那得是多少条人命啊。。。。。。”
那老头儿说着，泪就顺着皱纹滑了下来。
“西西，来。”老人说着，便拉过那个小女孩儿的手，推到江寒的面前。
“王爷你看看，看看这个孩子，她爹娘都死在了北漠人手中，如今都是我这个老头儿管着她。
若这次再。。。再陷入北漠人手里，草民这把老骨头只怕也护不住她了。。。。。。”
那些北漠人畜生一样，发泄起来可不管老幼。
江寒低头看着那小女孩儿。
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梳了两个小揪揪，大约是爷爷带的缘故吧，头发有些缭乱，肉嘟嘟的脸上也不干净，手上攥着个半旧不新还有些肮脏的破布娃娃。
但是她抬着头看着江寒，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地倒映着江寒的影子，眼睛眨巴眨巴，衬着两边圆滚滚的腮帮子，格外讨喜。
她这般看了江寒一会儿，大约感觉到他不似好人，害怕得躲在她爷爷的身后，露出半边脑袋好奇地打量江寒。
江寒的神情冷漠，纵然老人在他面前如何泣不成声，他也只冷眼旁观，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是何人与你们说的这些消息？”许久，他才冷声问道。
他们都说江寒石块冰块儿，没有半点感情，如今他们才算见识到了。
“王爷。。。。。。”
有人听他这种语气，大约感到了大难将至，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您摄政监国，难道就这般视百姓性命如草芥？”
说这句话的人大约读过几天书，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这样官民对立的高度上。
百姓的情绪们被拱了起来，听到这话，虽不敢高声道，但都压抑着声音纷纷表示赞同，“是啊，是啊。。。。。。”
“而且听闻太后不过是要嫁给北漠将军，可比咱们被沦落的时候待遇好多了。”
。。。。。。
嘈杂的声音中，江寒偶然听到这么一句。
看来他们知道的消息还挺详尽的嘛，应是他们中害怕江寒交出城池没了功绩，所以连夜散播出去的消息，挑拨起百姓情绪的吧。
無錯書吧当务之急应是查出那人，然后再谋退路吧。
“回去吧。”江寒对身后随从道了一声，便转身要回县衙里去。
事关城中百姓的生死安危，他们巴巴儿等了一上午才等着江寒出来，眼见他什么答复也不给就想走，百姓如何肯依？
纷纷涌了上去想要问江寒答复。
侍卫们挡在江寒面前，将那些百姓都拦了下来。
“王爷。。。”
“王爷。。。”
身后是如潮涌一般的喊声，江寒只当不理，闷着头往前走。
“王爷，求你了，就让太后嫁给北漠将军吧。”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妇人跪了下去，冲着江寒的背影嘶声喊道。
她这一嗓子下去，百姓们便纷纷跪了下去，如今只要能不做亡国奴，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黑压压的人头如浪潮低伏，一层一层地低下去，对着江寒磕头。
“王爷，就让太后嫁给北漠将军吧。”
“求王爷让太后嫁给北漠将军。”
“求王爷让太后嫁给北漠将军。”
。。。。。。
“咱们记得太后的功德，往后为她修碑建祠，一辈子感念她。”
“草民知道对不起太后，以后草民吃斋念佛日日为太后祈福。”
。。。。。。
身后说什么的都有，江寒走得飞快，只当没听到那些声音，百姓们几乎要冲进县衙里来。
县衙官兵将军棍一横，作成一层防护，将拥挤着往前的百姓挡在外头。
一群蠢货，若沐梓柠不在，谁又来替他们守这个边关？江寒心中狠狠骂道。
县令将百姓安抚下去便匆匆跟到江寒身后。
他见江寒不发一眼，只脚步不停地往内院儿去，料想是生了气。
这县令姓马，是个挺通透之人，那日游骑将军战死、云州被破好在没有被屠城，这其中倒也有马县令联合百姓，攻防躲藏的功劳。
“王爷。。。”马县令跟上江寒的脚步，在他侧方略微落了他半步的位置恭敬地喊了一声。
江寒眼睛看着前方，许久才淡淡问出两字：“有事？”
“王爷别怪那些人目光短浅。”马县令道不是很怕江寒发火，开门见山道。
“呵。”江寒冷冷笑了一声：“那本王是不是该夸夸这云州百姓冒死直谏、勇气可嘉啊？”
“额。。。”马县令被噎了一下，随即接着道。
“王爷没试过亡国灭城，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儿，的确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但是王爷若是如下官一样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如下官一样在战争中失去过亲人，也如下官一样眼睁睁看着孩童被杀死、女人被糟践，王爷或许就能理解他们现在的行为了。”
江寒沉默不言，只低着头往前走。
马县令壮着胆子接着道。
“王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便有不同的感受，您担忧太后便只觉得他们愚昧。
下官也知，云州是太后打下来的，他们如今的太平也是太后挣来的，的确，他们现在没有资格要求太后做什么。
他自私、胆小、懦弱、忘恩负义。。。这些都对。
但是下官还是想说，他们不坏，他们只是太想活命了罢了。
下官求王爷三思后行。”
马县令的重点在最后一句话。
江寒前行的脚步忽然停下，猛然转身看向他。
“原来你也是来游说本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