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墨自从之前清醒过来以后身体就不是很好,几乎隔段时间就要生一场病。

曲凌过来看了几次,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因为他的魂体并不太稳。

可曲凌我没有说出来的理由是,他并非魂体不稳,而是因为之前给他设下的禁制快要解除了,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够想起那个人了。

可是关于这件事情究竟是好是坏,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去评定。

安州毕竟曾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他曾经犯过一些错误,可是后来他也为此付出了他应该付的代价。所以他其实是不应该被遗忘的。

可让崔言墨忘了安州,确实对于这件事情所能做出了最好的处理,否则往后余生漫漫多年,要让他怎么去回忆起那个人。

他要怎么去回忆起那个从前,让他爱到了骨子里,再有伤他至深的那个人。

他要怎么去想起那个曾经,为了他付出一条命的人,他们两个人走到现在,究竟是谁欠了谁,谁辜负了谁,其实早就已经说不清,如果一味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两不相欠。

然而两不相欠的最后,便是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他们从此以后的人生再有彼此的一点点痕迹,他们相忘于江湖从此断的干干净净。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因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早已消失在这天地间。

曲凌还记得安州最后所留下的这句话,他从前一直觉得他这一生活得极其没有意思,因为他的生命太过于漫长了,遥遥望不到头,反而眼中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凡人拼命的修仙,想求一世长生,可他早已长生。

可能有许多的事情刚开始去做的时候怎么也做不好,可是只要在这件事情上花上足够的时间,自然会有很好的效果,然而他从来就不缺时间。

所以他有一大把一大把的时间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他可以把每一件他想要做的事情做到极致,因为他有那个时间。

可是唯独,他从来就很缺少一些情感,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

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可是茫茫人海却不知道从何去寻,后来所遇见的和脾气能够短暂相交的人,也真的只是短暂相交。

再到后来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他终于找到了一件,他需要花很长时间,花很多很多年去布的一场剧,去谋的一场事。

所以做人他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并不大,做人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事情很无聊,可却是他这漫长人生所能够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他原本以为他想做成这件事情需要很多年,等到做成以后他再可以去找找别的乐趣,这漫长人生总是能够过下去的。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前没有做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比之那些无聊的事情更为有趣的事情是什么。

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他的皮囊,喜欢他的骨骼,喜欢他的灵魂,喜欢他由内到外,自上而下的每一点。

可是他却始终不懂人类的情感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像他喜欢一只兔子,喜欢一只猫,喜欢一个宠物,一般养着哄着我,除此之外那些承诺呀,别的什么都不需要。

所以崔言墨才在他这样似是而非的温柔之下渐渐的沦陷,没知道自己弥足深陷,却是怎么也逃不开来,或者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根本也就没有想过要逃开。

他明知道这个人很坏,这个人对他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喜欢,并没有多么在乎,甚至都没有动过多少的心,可他就是舍不得离不开逃不走。

只因为那个人有意无意所露出的那些温柔,只因为那个人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在乎。

其实安州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就爱上了崔言墨,只是他不懂,也不知道为了这样的一份情感,他所需要去做什么,他需要付出什么,又要去给出什么样的承诺。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就像是对待一只小猫,小狗一般给予偶尔的施舍就够了,还需要付出太多太多的东西。

或许崔言墨懂得那个人对他也是有真心的,只是那份真心太轻太淡太少,以至于无法支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真心。

所以崔言墨到了最后才会选择那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

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要么结束这段感情,要么结束那个人,要么结束他自己。

他做不到生离,所以只能够选择死别,而他又舍不得去伤害那个人,到了最后兜兜转转,原来他所能够伤害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安州虽说活了那么多年,可是从来就不懂得这些,等到他真正懂得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所以他最后只说。可惜没有如果!

其实他是后悔了的。是了,事到如今当看到最后的结果的时候,他们本可以两心欢喜,长长久久,但是到了最后摆在他们面前的结果情景只是变得那样的仓促,那样的草率。

本身有一条平坦阳关路,他们两心相悦,两心相许。

他们什么都不缺,但是他错了,错的太离谱。

“师尊。”

“师尊,”

“我好冷啊,这里好黑,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陪着我,没有人理我。”

“师尊,我好想你啊,你能不能来找我,你能不能看看我。”

“师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好后悔呀,我好想你,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师尊,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师尊,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师尊,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师尊,你回过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崔言墨深陷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似乎有一道悲伤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环绕不绝。

有个悲伤到了极致的青年,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师尊。

是在叫谁?是在叫他吗?他想不明白,可是为什么要叫他?他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徒弟?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言墨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如果醒不过来让他给那个青年一点回应也好,告诉他我不是你的师尊,你认错人了,或者是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的悲伤,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却醒不过来,他不但醒不过来,甚至就连想要动一下都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他实在不知道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去回应青年的悲伤。甚至刚听到这一声又一声的坏的时候,他竟然有了莫名其妙的悲伤。

就好像多年以前这一切真的与他有关,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真的。听着一个声音,不停的叫着他师尊。

可是这一切又是在什么时候的呢?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一切又是多久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呢?

“安州!”

崔言墨终于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嘴里叫出一个他觉得十分陌生的名字。

他很确定,他从来都不曾听过这么一个名字,也从来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可为什么他不夜梦会深陷梦魇之中,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叫这样的一个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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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安州究竟是谁?崔言墨头痛欲裂,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掉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究竟是谁。

崔言墨拼命的回想着他是否曾经认识一个叫做安州的人,可好像无论他怎么回想,他都记不起来这个人这个名字和他有什么关系,反而是越想越头疼,脸色苍白,冷汗不停的从头上滴落。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想起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个名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始终记得这个名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安州?”崔言墨喃喃自语,就好像这个声音,这个名字曾经从他的嘴里念出来过无数次。

他曾经以各种语气以各种心情去叫过这个名字,以至于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依旧是深深的刻在他的灵魂之中。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是否真的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他遗忘了。

当他遗忘了之后,他拼命的想要再次想起来。

却竟不知从何想起明明一个与他曾经有过牵扯的人,但居然真的就被遗忘在了灵魂深处。

……………

“师尊,”宁尧看着安州,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竟然诡异的沉默了起来。“崔长老,他会想起来吗?”

“会吧。”

曲凌拍了拍宁尧的肩膀,而后带着他离开,“言墨现在这样的状态其实已经是比较危险的,可能他会永远地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对那个人有一点点的印象,却不知道这份该死的印象来自于哪里,可能对一切还有一点熟悉,甚至偶尔还会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却始终是想不起来,他们之间曾经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那份过往会深深的被埋葬起来,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会被想起,

可是也有可能他很快就会想起之前所发生过什么,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不过就目前来看我也不知道,他要是真的想起来了,是好是坏。”

其实他们现在很清楚,崔言墨对于安州这感情就好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般可能随时都会被炸掉。

而这份感情现在就是一副很神奇的状态,如果感情深了,只怕他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会痛不欲生。

没有办法接受那个人为他丢了命的事实。若是感情太浅,这似乎是不可能的。犹豫的点仅仅只是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崔言墨又能否在那个人为他捐了性命以后心安理得的活着,这一切都是盲目的点。

就在曲凌和宁尧离开后,崔言墨突然的躺到了床上,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太过于难堪,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办,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去面对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去看这一切。

他不是傻子,当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当一连串的问题表露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以前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可能是忘记了一件事情,可能是忘记了一个人,但无论是何种方式,何种理由的遗忘,都不是他想要的。

如若是他所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么又为什么要遗忘?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连记得这一切的资格都不配有。

而又是什么人以着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立场让他忘记了?这一切他是自愿还是被动,桩桩件件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可是崔言墨却很清楚他想要知道这一切,他想要找回自己,曾经或许失去了的记忆,他不愿意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迷迷糊糊的活着。

过往所发生过的一切,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这些他可以不在乎,可若是他实实在在的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到最后他要遗忘。

好的坏的如果真的发生过,那么他就要有承担这一切的勇气。

而不是只能够悲哀的选择,将一切遗忘。

像一个傻子一样,活在一切的虚假之中,也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崔言墨知道,曲凌他们应该都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不会选择告诉他的。

事实上,他也并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找回自己从前所失去过的那些记忆,他要这一切按照原本的轨迹去发展,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失去了一切,他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找回来,他要原原本本清清楚楚,他不要有任何的疑问,任何的误会。

崔言墨几乎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他这样的决绝想要去找一个结果,他受够了这种似是而非不清不楚的感觉。

他也受过了,这种明明就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把什么忘了,但是就是具体想不起来究竟忘了什么的感觉。

他不知道等到他找回了一切记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这样好。他要他的记忆完完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