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享赶回馆驿直接同人打听贾雨村的所在,随后来到了贾雨村的房间,只见立着两名军士,李享上前,被两名军士拦住,其中一人问道:“此间有大人正在歇息,请问有何贵干?”
李享早有说辞,答道:“这位老哥还请通报一下,我是李享,找贾大人有急事。”
“李享?”那名军士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您就是李享?太医院的那个李享?”
李享看着这名军士的反应,颇有些意外,说道:“对,我就是,怎么,这位大哥知道我?”
那名军士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李太医自然是不记得我们的,我有个兄弟,曾随冯将军北征的,差点中箭身死,后来同我说起,说是一位叫李享的太医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今日得见,没想到李太医竟如此年轻!”
李享听了军士所言,心中顿时满溢着自豪和成就感,摆了摆手道:“那都是分内之事,不必多言。”
那名军士还要与李享攀谈,转而又反应过来道:“李太医稍等,我与您通报一声。”
说罢,那军士便进到屋内,过不多时,便出来相请李享,李享谢过之后进到屋内,只见贾雨村正端坐在案前捻须读书,见李享来了,便笑着问道:“贤侄来了,是有何急事找我啊?只管说来。”
这贾雨村见着李享一口一个贤侄,李享也就摆出了后辈该有的姿态,装作为难道:“贾叔,是这么回事,方才我要上那开往安徽的官船,却被军士拦住不给上,我有急事,不得不去安徽,所以来找贾叔,看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上船。”
贾雨村听了李享的话笑道:“贤侄有所不知,今儿停靠的这艘往安徽去的官船满载了赈灾的粮食,这粮食在别处虽不值几个钱,但是在安徽河南等地,那可是救命稻草啊。就只说安徽境内,从去年到今年愣是旱涝雹子轮着来,不仅房屋官道损毁了不少,百姓们更是颗粒无收啊,这消息来往也需要时间,如今再去赈灾,已经是亡羊补牢了。你年纪轻,见识自然也少,你是没见过灾区的模样,这人到了绝境,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不吃东西就要饿死,没有吃的就去找,找不到就去抢,甚至乎杀人相食,也不是没有的事,所以多天灾的地方,也多匪患,不得不防啊。”
“原来如此……”李享装作恍然之状。
贾雨村又道:“贤侄不是要往姑苏探望张老先生么?怎么又要拐道安徽?”
李享回话道:“此次南行,探望张老前辈是其一,另一件事则是要往灾区查看一下情况,这是太医院一同议论后交代我的,说这灾区往往容易生出瘟疫,须得有人前往组织当地大夫郎中,共同抗疫,此事已经呈折于圣上,得了圣上恩准的。”
贾雨村点了点头道:“既是皇命在身,为何不早说?贤侄要我徇私,我原有些为难,但既然是奉命办事,又是同往灾区造福百姓,那自然没有二话,你且在馆驿歇息一晚,明日同我一道上船便是。”
李享闻言好奇道:“灾情十万火急,这粮食早一天到,便能多救许多人性命,官船上也是宽敞得很,为何要在馆驿休息一晚?”
贾雨村道:“哎,贤侄到底年轻,这一来嘛,钦差大臣每到一处自然要与当地官府交接一些事项,同时还要写折子传回京都向圣上报告进程,这些都需要时间,这其二嘛,舟车劳顿,众人辛苦,万一沾染疫病,可就不好办了,所以适时的养精蓄锐也是必要的,贤侄莫要多想,也先去歇着吧,明日我自派人去接你。”
李享听贾雨村如此说,也没了话头,回到了自己房间,左思右想之后,趁着天色还早,去到了集市上买了些药材和食材,去馆驿的厨房里动手煮了一锅药膳,装了一小锅端往贾雨村的房间。
“贤侄还未歇息啊?”贾雨村见李享又来,眼睛看着手上的书卷,头也不抬地问道。
李享将手里的砂锅放下,说道:“贾叔,您方才说怕这路上太过劳累沾染疫病,我回去一想心中甚为不安,所以方才去集市上买了东西煮了一锅药膳,这药膳可是咱太医院的方子,有病治病,无病预防,还能益气养精的,贾叔也尝尝吧。”
贾雨村早已闻到了那滋补的药香,揭开锅一看那卖相,色香俱全,不禁食指大动,笑道:“贤侄有心了,这可是你们太医院的好东西啊,平日里可没这个口福。”
李享笑道:“贾叔快吃吧,一会凉了口味和药效都大打折扣了。”
贾雨村舀了一碗正要享用,忽而又停住道:“贤侄不如给温大人也送去一份,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你要登船的事说一说?”
李享见贾雨村眼中一副你懂得的意思,当即笑道:“贾叔说的是,我这就去。”
说罢,李享便端着药膳,问明了那钦差大臣温易所在的房间,前去献殷勤。
温易房前可谓是重兵把守,就算李享亮明了身份,通报之后还是要搜身才让进,李享端着药膳进到屋内,只见那温易坐在外屋整理衣襟,见李享来了,当即问道:“李医士何事来找本官啊?”
李享将药膳呈上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与贾大人相熟,听闻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所以煮了这锅药膳前来献给大人,大人身系灾区百姓安危,身体要紧,不容有失,请大人慢用。”
“哦?”那温易闻言两眼露出笑意,说道,“来,快呈上来。”
李享将药膳放到温易跟前,温易揭开盖子用手招着闻了闻,一脸满意地说道:“嗯,不错,这太医院的药膳我先前在某国公府中的时候尝到过,滋味甚好,最重要的是养人,李医士的心意,本官领了。”
说罢,温易便盛了一碗给旁边的侍从,那侍从当即尝了,过得一会儿,没有说话,温易便自行享用起来。
李享趁着温易吃东西的功夫继续说道:“启禀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禀告。”
温易也不抬头,只说道:“嗯,说吧说吧。”
李享道:“温大人,下官此行是奉圣上之命往灾区组织当地大夫郎中为灾民治病抗疫的,可是因官船满载了粮食,下官不准上船,所以特来禀告大人,还望大人通融。”
“哎!”温易放下手里的碗道,“李医士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为圣上分忧,还说什么通融不通融的?只是下边的人驽钝,不知变通,李医士是太医,又是奉命办事,自然不是闲杂人等,明日只管随我等上船便是。”
李享点头谢过,搞定了上船的事情,还和温易混了个面熟,李享便准备告退,却不想那温易吃完了药膳,又出声叫住了他道:“李医士不急着走,本官还有话和你说。”
李享听到这话颇有些意外,停住脚步回转身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那温易笑道:“其实李医士的名声,本官早有耳闻,李医士在京都推行医疗保险,开办四海银行,可谓声名大噪,就连本官也是频频听到李医士的善举啊,同时也听说李医士生财有道,所以想请教李医士一二。”
李享拱手笑道:“请教不敢当,温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温易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别的,就是不知李医士现下有没有新生意可做,让本官也跟着尝点甜头什么的。”
李享听了这话眉毛微微一动,心道,不是吧?三品官了也还惦记着自己那点钱啊,若非听到温易这番话,李享还真不知道自己名声已经这么大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小子这点微末本领,哪里入得了大人的眼。”
听到李享推辞,温易又道:“哎,李医士就不必自谦了,李医士那四海银行之红火人所共知,李医士应该知道,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往你那里存钱借贷呢?照这势头,李医士的目光难道只局限于京都吗?”
好家伙,李享在心里骂道,还说什么新生意,喝口汤,结果上来直接就打四海银行的主意,开银行自然是要往全国铺的,这温易脸皮也是够厚的,刚吃完自己东西顺道就要薅自己一把羊毛。
温易见李享不说话,起身笑着拍了拍李享的肩膀道:“李医士不必多想,本官只是问问你的意思,李医士若是有意,咱们和气生财,就算李医士不乐意,我温易何许人也?不可能仗势欺人的,何况还要看林大人的面子不是?”
温易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会错了李享的意思,当他看到李享来献殷勤的时候,还以为是李享有事想要求自己,李享也确实禀告了一些事情,但是那都是公事,就算李享不献殷勤,温易也会通融。在温易看来,李享能想出医疗保险,开办四海银行,又是林海的干儿子,自然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角色,所以他以为李享是来找自己合作的,因为林海的官职是无法作为他拓展生意的倚仗的。而温易本身对李享的那些生意也颇感兴趣,所以当他看到李享准备走时,还以为是李享没有抓准时机开口,所以才叫住了他,亲自提出了合作的意思。
李享用出了缓兵之计道:“大人,此时公务缠身,这等事情,只得回京以后再说。”
而温易听到这话却认为李享已经默许了,等回京以后二人再细细规划,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让一旁的侍从送客。
等到侍从送了李享出去,温易端起一杯茶水漱了漱口,而后解了官服放到衣架上,一路小跑进去,钻到了床上,一把抱住藏在被窝里的美人道:“让娘子久等了。”
床上那女子蜷在温易怀里娇嗔道:“大人好没意思,奴家早早被送到这里来等大人,大人却置之不理。”
温易怀抱美人,满意地说道:“哎,好事多磨,有些事情,多等一会总没坏处。”
“哎,大人,方才那人是谁?”
温易一边解着女人的衣服,一边说道:“那个?那是头大肥羊!”
说罢,那女子鲜艳的衣裳便被温易扔了一地,再无多余话语。
李享回了自己房间,重新翻出了温易的卷宗查看,心道,这个温易居然是众多管库大臣中的一员,难怪如此自信,身为钦差大臣,却一点都不怕招惹话题是非,直接就提出要和自己合作。
其实李享也知道,因为林海的缘故,自己的身份其实有些敏感的,所以在自己依靠四海银行声名鹊起以后,也没多少官员敢来招惹他,而温易却不怕,所谓的管库大臣,便是管理国库的官员,国库将库中物资按种类细分,所有的管库大臣各司其职,帮皇帝打理这些物资,而锦衣卫的卷宗中便有提到,这温易因为理财有道,所管理的存量大增,因此极受当今皇帝赏识,是为其心腹之臣。
说是心腹,但还是派了锦衣卫来盯着……李享收起卷宗,摇了摇头,所谓皇帝臣子,也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一旦其中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皇帝就会卸磨杀驴,臣子也会伺机作乱。
無錯書吧他们是心腹,而锦衣卫是耳目,让耳目盯着心腹,也挺荒唐和搞笑的。
想到此处,李享心里突然一阵发毛,会不会某个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里,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按照这个逻辑下去,岂不得无限套娃?
唉!上了林海的大当!上了皇帝的贼船!
李享躺在馆驿空荡的床上,反复无眠。
及至次日,贾雨村果然派人来接,李享随其一道,找到了温易和贾雨村所在的队伍,贾雨村冲着李享招了招手,而后对温易说道:“大人,李贤侄您已经见过了,咱们这一路有个太医相随,要是有个万一,也方便许多啊。”
温易也是笑道:“是,咱们这两把骨头,这一路上可要李医士多加照看调养了,呵呵呵。”
李享扯动皮肉附和着笑了一番,跟着二人来到了港口,看着即将出港的官船,内心满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