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纳吉低头思忖吴冕的话,越想越是觉得有理。

事前他一心想着好不容易才发现了那伙贼人的端倪,大喜过望之余还不忘有些后怕,现在被吴冕这么一说,才觉得事有蹊跷。

“你是说,现在被咱们暗地里盯着的那一伙人,都是弃子?”赵纳吉问道。

“有两种情况,第一,暗里的人觉得事情败露了,把这些人放在小院让我们去抓,第二,是有人使了个障眼法,让我们去抓人,误以为已经立功,而他们的部署仍在继续。”

“那么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送上门的功劳,不要白不要,至于那人是否真的还有后着,我们照查不误。”

赵纳吉好像已经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让那人觉得我们已经破案,其实我们依旧在查?”

吴冕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后天陛下出行永宁寺,我们没有时间,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那咱们不如顺势接下,换点时间。”

赵纳吉也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如果那伙人最终是想在册封大典那日行事,背地里绝对有个大人物支持。

可是暴露行踪的地方就在城西,而不在往来无白丁贵人扎堆的城北,就能说明一切了。

吴冕说的两种情况,结果都一样,城西的那伙人,的确是弃子一般,等着他们上门。

赵纳吉调兵遣将,和吴冕手下的人合在一处,把城西那处小院周边层层包围,还在附近的屋檐墙顶,都配置了弓箭手。

里里外外,围得像铁桶一般,若是有漏网之鱼从院中走出,无论哪个方向,都逃不掉。

巷口有个卖馄饨面的小摊,赵纳吉正在不紧不慢地坐在摊子里。

那个满脸胡子拉碴汗衫敞开的中年汉子正端着两碗馄饨摆在赵纳吉和吴冕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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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吴冕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汉子开口小声说话:“客官,小院里头约莫二十号人,一个和尚,一个内官,其余的袖子里都揣着清一色的短剑,您要葱花吗?”

赵纳吉抬眼反问道:“没葱花吃什么馄饨?”

“好嘞,这就给客官加上葱花。”

说罢汉子又端起两碗馄饨回摊子加了两小勺葱花。

吴冕转头问道:“这就是咱的桩子啊?”

赵纳吉点点头道:“这个巷口是馄饨摊,别的巷口还有糖人摊、钗环摊、卖糖葫芦的、讨饭的……都有咱们的人。”

吴冕心中惊骇,连忙问道:“那……加葱花?”

“对,就是准备动手的意思,待会那两碗馄饨你都吃了吧,我不吃葱花。”

吴冕把两碗馄饨风卷残云一般吃进肚子里,就看见赵纳吉起身往巷子里走去,吴冕正要起身,那个煮馄饨的汉子连忙看了过来。

演戏演全套,吴冕只得掏出三十文给汉子才匆匆跟上赵纳吉的脚步。

进入巷子,老远就看见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乞丐正靠在墙边打盹,看见两人走来,才作势要抓身上的虱子抬手往小院那边指了指。

顺着方向看去,小院院墙不矮,里头寂静无声。

吴冕看了看周边四处的墙角,他们手下的人都已经随时待命,这才望向赵纳吉。

赵纳吉点了点头,和吴冕一起往院门走去。

轻敲院门,连续两次,里头一点反应也没有,正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两扇木门之间冷不丁刺出来一剑,直取赵纳吉面门。

赵纳吉伸出两指轻描淡写地夹住剑身,里头那人收剑不得,赵纳吉把剑身往下一带,砍断门闩,指尖用力,瞬间扭断剑尖,往两扇门之间扔了回去。

只听见一声利器刺中身体的声音,里面那人应声而倒,院门也应声而开。

院内不下二十个人正提着短剑,齐刷刷站在里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赵纳吉并未拔剑,一个闪身入阵,直奔众人后头那个和尚和内官。

双方皆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吴冕拖刀入阵,速度也极快,对方分成两个剑阵,把赵纳吉和吴冕围在当中。

原本吴冕料想即便自己重伤远未痊愈,碰上这伙歹人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可不曾想自己还是小看了他们。

这伙歹人身穿紧身布衣,但袖管奇大,吴冕用刀挥退他们手中的短剑,他们竟能顺势藏剑入袖,剑身再从另一只袖管中滑出,借此往复攻击。

更让吴冕惊奇的是,对手袖管之中,短剑不止一柄,招式行云流水之间,短剑还能和身边的同伴互换,以袖管遮挡,短剑游走甚是巧妙。

吴冕找准当中的阵眼之人,一刀高高劈下,那人两袖短剑齐出,一共四柄,挡住吴冕当头一刀。

吴冕气机暴涨,单手压刀而下,左手拨开另外一人刺来的两剑,却见被自己一刀压制的那个阵眼的肩膀,被后方一人双手搭住。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阵眼的两只袖管之中再次冲出两柄短剑,吴冕眼疾手快,面对这刺向双目的两剑伸出一掌,堪堪以指缝夹住两剑。

还没等他松口气,阵眼的袖管中还有另外两剑,再次冲出,这下吴冕没有第三只手,只能松开后撤。

后撤之余,还要应对剑阵变换,对手的袖管中短剑层出不穷,攻势更犹如排山倒海,实在难缠得很。

一时间,吴冕就算能保持住不落下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还手的空当。

对方接连出招,就像是车轮大战,方才试那一试,这伙人不仅人人身藏四剑,而且似有秘术牵引,袖管相通,出剑狠辣凌厉,的确很适合做些刺杀的活。

对方攻势连绵不绝,吴冕甚至没有什么空当瞄一下不远处另一座剑阵中的赵纳吉。

把自己围起来的不过才十一二个人,每人四柄短剑,那就是几十柄了,层出不穷,每次出刀应对都得挡至少七八柄剑的攻击。

一来二去还行,吴冕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暴躁的人,可接二连三地接招,就算是泥菩萨也有无名火了。

就在吴冕气机准备层层登楼的时候,另外一座剑阵中的赵纳吉首先就忍不住了。

一声巨响传来,吴冕斜眼望去,那边一阵血沫,全是残枝碎肉横飞。

好家伙,赵纳吉终于拔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