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云生最后一声怒吼,燕长生心中剧烈翻滚。

刘云生的话,不乏自己的猜测,但依据是极为可靠的,芸氏一族历来中立,无论怎么看,都没必要对三房玩那种花招,给自己惹出后患。

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她们是配合嫁到周家的芸芝,应的是周氏大宗之邀。

那么不用多想,芸芝能干出这种事,她说做的一切,看似支持周清云,也需要周清云支持的她,从头到尾都是布局算计而已。

那些自家内部的冲突,娘家的利益瓜葛都是烟雾弹的一部分。

从之前得到的一些时间线看,她不仅是算计周清云,而是从她嫁到周家开始,就在辅助长房算计三房上代家主,也就是周清云他老爹,后面发生了什么故事不得而知,但周清云老爹挂了,周清云又强势继位,所以这场谋划延续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合作,周清泉等人的站位也出来了。

那块合作的利益,不是用来拉拢周清云的,是专门用来拉拢周清泉这一批,和长房瓜葛较多的族人。

整个操作,丝滑的很。

表面上看,都是周清云因势利导,自己选择判断,实际上每一步都在长房计划中才对。

拿到了蓝尾鸡一块肥肉,周清泉一派的人,明里暗里顺理成章,绝对不愿意再吐出去,他们会全力支持长房,而等到周清云麻溜的和长房完成合并,下面等待他的,估计还有一大堆组合拳,一通下来,三房族人,大半数都得跟着长房的旗子走。

最后周清云剩下什么,丹鼎门的筑基期老祖。

筑基期老祖,严格来说,不一定就是三房一家的老祖,他也可以是周家人所有人的老祖,只是出身三房,远在丹鼎门,核心利益只是家族对他的资源输送。

当周清云在族内大势已去,分支重归一宗,他还会支持周清云再次分家么。

那个时候,长房的老家伙又死了,全族就他一个筑基期老祖,合并后的周家,举全族之力供奉,换了他燕某人,怕是也不想再搭理周清云。

或许周家合并的事,本来也是那丹鼎门的老祖所想。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非是最后谁成为底下面的话事人,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上面以筑基期老祖为代表的精英族人所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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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感情上,多少有点不舒服。

一时间想了很多,最后重点是,他自己在这其中的利益点。

花了这么多功夫代价,其中最核心的是,周清泉绝对不能得势,这不仅威胁了他目前最大的收入来源,还破坏了他对未来壮大的一系列计划,如此目标还是没变,他得破坏整个周家的合作,但现在无疑是不可能阻止的,就算周清云本人也停不下来,他在家族老祖眼中,也不过是执行人,外加一些看重。

不可能破坏这个过程,但周清云绝对不能输。

要想他不输,现在最当前的着力点,就是长房丢出的蓝尾鸡产业,这个项目的线头抓在长房手里,核心资源三房短时间无法掌握,进而长房就可以抓住周清泉背后一派的族人。

并宗后,究竟谁话事,看的无非是支持者众。

三房要是齐心合力,那么长房盘子大也没有什么优势,丹鼎门筑基期老祖会顺势支持自家看重的周清云,毕竟他是三房出来的。

三房接掌全族,他肯定也是乐于见到。

怎么把长房的线头斩断,让三房彻底把这块肥肉吃进嘴里拉回人心,就是胜负天平的砝码。

当然,前提还得要让周清云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他也从控制基本盘的角度中意识到了一些,所以把自己弄进去,打算加快掌握的速度。

可这完全不够,只是个闲棋。

闲旗,现在必须变成主棋,燕长生思路越来越清晰,面色逐渐稳定下来。

“刘道友,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刘某现在可不能交给你,你不是说老子挑拨离间么,实话告诉你,老子还真就是挑拨离间。”

“现在你猜猜,老子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刘云生一脸的得意,话虽然都说了出来,但全靠一张嘴,关键的要害,还是在他手里。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虽然究竟能不能活,现在完全没把握,但怎么说,他当初也没照成啥毛病,所以罪过有限,如果周清云真的跟传言一样,言而有信,一落千金,那自己靠着这个要害信息,换一条活命应该不难。

要不说他聪明,燕长生想到的很多东西,他也想到了。

虽然知道的没燕长生多,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作为亲身参与者,事后他本就做了很多推测。

现在燕长生一提醒,一把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而燕长生,多少有点为难。

想要周清云确定,靠自己去说,效果可想而知,搞不好把自己搭进去,傻子也会怀疑,他怎么知道怎么多,是不是早有什么目的。

自己去说不通,那让刘云生去。

这家伙肯定能说通,但有个致命的问题,他当初跟福伯的第一次对话,可并没有说他知道刘云生等人的真相。

如果他知道,他应该早早告诉海大富,海大富则会先一步就布局抓捕,不会上当冒险。

海大富不上当,他是怎么死的。

逻辑一旦陷入矛盾,那么真相就会浮出水面,哪怕再不可能,以福伯的老辣,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这老头是什么人,面上慈祥,杀起人来,估计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一旦生出怀疑,他小命不保。

转来转去,没想到故事回到开头,开头他就打算提醒还没回家的周清云,当时没用的上自己,现在又旧事重演。

这回更麻烦,他该怎么才能隐藏自己呢!

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刘云生,燕长生脑壳大的不行,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家伙。

尽特么给他出难题!

“小子,别特么想了,你那木鱼脑袋,能想出个什么,赶紧带老子去见周清云,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晚了,周清云倒霉,你小子以后还想学海大富,以后当周家的外姓总管,做特么美梦去吧!”

“噢,对了,老子那两个傻缺兄弟哪去了?”

燕长生恍惚了下:“怎么,你还关心他们生死,感情这么好?”

刘云生面容隐沉了下:“二人虽然不中用,但那是我生死兄弟,一起富贵,一起落难,刘某自然要过问清楚,要是他们没死,你小子千万别动他们。”

“呵呵,你还真出乎预料。”

没想这人这么看着两个同伴,燕长生不由想起了自家当初那几个倒霉兄弟。

这一想,心中突然一动,脑海中出现一抹灵感,笑道:“别做梦了,你那两兄弟,已经先你一步走了,要不是跟你墨迹,你现在都一起上路了。”

说话中,眼神余光盯着刘云生面部。

这狗日的演技也到位,一抹忧伤之情出现在脸色,眼神中,也是浓浓的伤感。

就在他入戏的关口,燕长生突然“噗呲”一笑:“算了算了,不逗你玩了,你那两兄弟,还有一个活着。”

此话一出,刘云生面部短暂僵硬。

“谁,哪个!”

这话听着一点毛病没有,但说完刘云生就感觉不太对,燕长生故作没看见,无所谓道:“我也不认识,听他自己说,是你们中的老二。”

“老二,老三死了?”

“怎么,老三死了,你很高兴?”

刘云生顺势道:“狗日的老三,一向不听话,老二活着就好,燕道友,你可别动我家二弟,他死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对吧,燕某可记得,你哪三弟最听你话了。”

刘云生面上毫无变化,只道:“你晓得个屁,这小子最不老实,表面听话,背地近给老子惹事。”

这里介绍下,老三是那个狗妖鼻子。

燕长生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狗妖鼻子的言行,很明显是比较老实那种,对刘云生言听计从。

他不仅白天见过几次,两次偷听都有老三。

这个情况,和刘云生现在的表现完全背道而驰,这家伙,漏出破绽了,老三也知道些什么。

恰巧,抓回来的另外一个,正是老三。

也不算巧,因为暴露他们的,就是真正不听话,隐藏身份去嗨皮的老二,其人死在前面,之后顺藤摸瓜才抓的他们。

得到这个信息,之后就比较好办了。

老三的脑瓜子,可没有刘云生那么好使,将刘云生弄晕后,燕长生把又单独老三弄醒,这回没有尿,直接踹醒的。

这家伙一醒来,眼睛鼻涕,哭的稀里哗啦,不停的求饶。

一番伎俩后,燕长生得到了想要的。

当初刘云生警觉性很高,发现情况不了,立马逃离后,不敢自己再露面,曾经躲在暗处,派老三去和雇佣者接触过,老三没看到过人面相,但他天生狗鼻子,记住了对方的气味,最关键的是,他从中找到了对方在“阳光下”的身份。

刘云生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自己的雇佣者是芸氏。

后面知道,就是因为这老三发现的,当是也有给自己留个底牌的想法,故意派老三去接触,搞清楚背后的人是谁,免得稀里糊涂被过河拆桥。

一圈转下来,燕长生现在也知道了。

.....

芸氏商铺

再次来到这地方,燕长生心情有点复杂。

尤其是看到那机灵的伙计,心中更是沉重,这人卖了他两件法袍,最后都救了他一命,现在他却要恩将仇报了。

没得错,和刘云生联络沟通的,正是这个不起眼的伙计。

记得叫什么,对了,牛儿。

第二次来买衣服,那芸氏的贵人是这么叫的,从语气看,很是亲近,而对方的长相和芸芝差不多,她的身份,当时燕长生就猜测是芸氏的当代族长,之后又在旁家的赌马会上见了第二次,错不了。

如此信息就全部都能对上了,这伙计牛儿,就是刘云生的接头人。

“客人,买点什么。”

伙计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口中喋喋不休的推销:“今年小店有不少新款法袍推出,其中有几款,绝对能配得上客人您这气质修为。”

燕长生心情沉重,但面上还是煞有其事的询问。

而且最后,还真就买了一件内衣,就是原来那一套搭配的,可以保暖祛暑。

当初为了省钱,把这去掉了,做人有始有终,现在又买回来,且没有怎么讲价,老老实实交了钱。

完事后,燕长生走出店铺。

其实也用不着来这一趟,他只是心里过不去,乱七八糟的。

这和他当初杀老吴的时候,有点相似,但弱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人变了,还是两人对比起来,老吴更加熟悉。

不说这个,说了心里不是滋味。

谁都不过是在拼命挣扎向前,他还没那个资格多愁善感,同情别人的民运。

下一步,他要考虑的是,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周清云,让周清云自己动手,搞清楚真相,然后他再见机行事,在恰当的时候为这位“大舅哥”分忧解难。

于周清漪的约定还没谱,但大舅哥的身份,他早就给周清云扣头上了。

从这个角度想,这也是提前打好关系。

路上四处瞎逛了圈,快要走到文一闻那的时候,燕长生又刹住脚步,一事不劳二主,但这种事,不能让一方掺和太多,就连神仙楼那里也是如此,各自帮他办了一块,知道太多,容易被串联出来。

不靠他们,那还有谁?

逛着逛着,燕长生经过荀氏茶楼,看到一个头顶带着草绿色方巾的男子。

此人气质当真是极为亮眼,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只见那荀氏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跟吃了蜜蜂屎一样,满脸堆笑的从店内跑出来,远远便躬身行礼道:“庞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小人可是好久没见您了。”

那人谦谦有礼道:“客气了,庞某告假回来探亲,顺便来你们店里坐坐。”

店内有人认出了,言道:“这不是庞士儒,庞家大少爷。”

接着又是一阵热议寒暄,认识都全都站起来打招呼,一个一个“庞公子”“庞道友”,热情的不行,门口燕长生全都看在眼里,脑壳也想起来,这不就是庞家想要和三房联姻的舔狗么。

这会看样子,是刚从丹鼎门回家,出来消遣。

狗日的,情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