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鞮侯遥遥望去,只见一位年近三十的汉军将领正在前方指挥作战,看身影似乎有些陌生。

这人是谁?自己这几十年来竟从未见过,难道是汉朝皇帝看重的新人?

他不停地打量着对方,但随后便又被周围的战况拉回了现实中。这支埋伏已久、突然出现的汉军打得匈奴人措手不及。且鞮侯调整了心态,随后重整旗鼓,欲与对方杀个你死我活。

正当他手下的人马和刘据的军队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阵喊声,同时又有震天的马蹄声朝自己所在的位置传来。

“匈奴左贤王被俘!”

“狐鹿姑在我们手里!”

“杀!杀!杀!”

“单于就在前方!快冲!”

……

汉语和匈奴语混杂在一起,听得且鞮侯心里一阵慌乱。

难道说,自己的儿子已经被卫伉俘虏了?

长生天不佑我!他痛苦地想道。

身旁的匈奴士兵一听左贤王被俘,而卫伉的军队已经冲过来时,纷纷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士气再度溃散。

这波前后夹击,刘据和卫伉配合得很彻底,竟将匈奴人的队伍从中切断。

“此子误我!”且鞮侯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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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碰到硬骨头后就该撤离,不该听狐鹿姑的话,追这个李陵追那么久!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被这家伙给引诱上钩了!

且鞮侯双眼血红,心中十分不甘。他看着手下溃不成军的军队,握紧了手里的弯刀,试图冲上前去决一死战。

“大单于!冷静!”一旁的右贤王拉住了他,“您忘了乌师庐单于是怎么死的吗?”

乌师庐单于正是在与卫伉的作战中被反包围,见到败势便恼羞成怒,不顾呴犁湖的阻拦亲身上阵。结果身受重伤,死在了回王庭的途中。最终儿子身陷囹圄,自己的王位也成为了叔叔们之间互相残杀的导火索。

被这么一说,且鞮侯顿时冷静了下来,那场大战他不是没参与在其中,至于乌师庐死前迟迟不肯咽气的那副样子他也记得很清楚。

他打了个哆嗦,随后恨恨地说道:“好,我们先撤。”

说罢,且鞮侯带领剩余的军队趁乱冲出了汉军的包围圈,朝北逃窜,准备找个据点安营驻防。

在逃跑这一点上,历代匈奴单于都是专业的。

“殿下,匈奴单于带人跑了!”李陵与刘据汇合之后,焦急地指着北边的方向说道。

“莫急,如今追也追不上了,反正他的继承人在我们手里,有的是条件可以谈。”刘据说道。

“殿下您就这么确定这个且鞮侯单于会为了他的儿子不惜一切代价?”

“我确定。”

见刘据如此肯定,李陵也没有追问什么。

太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经过二征大宛与这次的浚稽山之围,李陵已经领略到了刘据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因此对于对方肯定性的结论,他也毫不犹豫地直接认同了。

正如刘据所料,当天晚上,一个匈奴使者便以求和的名义来到了汉军营地。

刘据并未以主帅的身份直接出现,而是让卫伉接见了这个匈奴人,自己则扮做卫伉的侍从站立在一旁。

“见过卫将军。”匈奴使者上前一步对着卫伉行了个礼,后者则微微颔首。

“是单于派你来的吧。说吧,你们有什么请求?”

“卫将军果然爽快。”匈奴使者心里暗暗一惊。“我们大单于想要您释放左贤王狐鹿姑。”

“想要?”卫伉皱了皱眉头,声音也高了起来。

“哦……不是,是请求,请求。”匈奴使者连连低头解释道。

这匈奴人一到弱势的时候,气焰果然就没那么嚣张了。刘据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心里暗暗想道。

“那么你们匈奴人准备开出什么条件?”卫伉问道。

“我们承诺近十年内不南下侵犯汉朝。”见卫伉怒而不言的样子,匈奴使者又试探性地说道,“与此同时,我们愿意献出一万头羊和三千头牛。您看这个诚意如何?这些条件应该足够换回我们的左贤王了吧?”

卫伉摇了摇头。

匈奴使者被这么一搞也有些生气了,“难道你们还想要更多东西吗?”

“东西的话,你提出来的那些牛羊已经够了。但我们不要更多的东西,我们要人。”

“人?”匈奴使者眼珠子一转,随后便领会到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卫将军的意思是……难道是要我们交出苏武?”

倒还是个脑子机灵的家伙,刘据在一旁暗暗想道。

“不止这个。”卫伉笑了笑,“我们还想要卫律的人头”

“这……”匈奴使者犹豫了起来,“此事重大,还容我回禀大单于再做回复。”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回去告诉且鞮侯,如果他在明日日落之前还给不出我们想要的答复,那他的儿子就要被我们带回长安。到时候是死是活,他可就没机会说了算了。”

匈奴使者听罢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

“什么!他们除了我提出来的那两个条件,还想要人?!”且鞮侯气得在营帐内来回踱步,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当时就不应该答应狐鹿姑自请断后的行为,如今麻烦大了。

卫伉竟然挟持着自己的儿子狮子大开口。

且鞮侯此前提的那两个条件其实对匈奴来说并不算吃亏。毕竟此次战败让他元气大伤,匈奴也确实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再做打算,这十年里就算有心南下犯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牛羊,没了还可以再生,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

只是对方如今提出还要再换回苏武,外加卫律的人头……

这些条件让他有些犯难,公然放叛徒回去,杀掉有功于匈奴的功臣,岂不是打自己这个匈奴大单于的脸。

且鞮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选择了狐鹿姑。

他喊来了此前派去汉军军营的那个使者。

“明日一早,你就去回复他们,我同意了他们的条件,但他们必须确保把狐鹿姑毫发无伤地还回来,如果缺胳膊少腿了,就休怪我撕破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