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道都有所不同,秋后看得很透彻。
道外之意,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置身事外。
但活在这尘世当中,又有谁能够真的置身事外呢?
估算着麻婆大概消了气,叶玉出门,此时院中只剩下秋后和阮语雪。
阮语雪几番欲言又止,思量着想要开口。
“有何不解之处,尽管说来便是了。”秋后淡淡道。
“灭门之仇不报,小女子寝食难安,望道长助小女子一臂之力,此等恩情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报!”
阮语雪隔断自己长发,此意为断发明志。
秋后望着阮语雪,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掌间划过温热的,冰凉的雪。
这些雪花划过秋后,却不沾染到他的身上,若不是秋后可以去接,它们仿佛生灵一般躲过秋后。
“也罢,还未踏山,凡间之事再行一次。”秋后喃喃自语道。
虽不知秋后所言何意,但阮语雪清楚,这一忙秋后算是帮了。
用叶芝的话来说,朝廷与江湖之间,不会比他村里二婶和大娘的关系要好。
腌臜事情太多太多,相互握着对方的短,相互勾心斗角。
秋后在院中踱步一二,算了算行程,此事不会太难。
进入道外镇后,秋后很少施展自己看命望相的那番本领。
自他醒来,望了五百年的相,其实就是在光阴长河边上,望其中的河水。
真正的望相一道就是在此。
待到春浣之事时,秋后心有所感,以神术为引,方才取动光阴长河中的一瓢潭水。
他与光阴长河之间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联系。
用神术祈雨后,多番练习,二者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起来。
秋后略有所感,大概在他踏入修行的那一刻起,他或许可以调动更多的光阴。
不过此番之行,算是与尘世间做一个小别。
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动用这些力量。
他想用在尘世间行走的百年技艺,去历练自己一番。
思考至此,秋后从房间取出纸笔,所列也只是些家中繁事。
这是写个叶玉看的。
秋后关好房门,阮语雪也并无什么行李,这就算出行了。
此番出行,秋后还需要一个车夫。
他走进镇中,那里有一口深井。
“镇长先生,我要出去几天,长则七八日,短则两三天,不会耽误神仙会。”秋后用手指扒住井沿说道。
井水上涨了一会,像是叹息了一声,咕嘟了两下,便没了动静,像是许可了一般。
秋后对井沿拱了拱手,领着阮语雪到了地里。
不出所料,张正义正依着锄头,悠哉的抽着旱烟。
张正义挑起眉说道:“秋大道长要远行啦?老汉可闲,愿与道长同游哦~”
“算是去查案,你愿意来再好不过。”秋后点了点头。
“得令,查案老夫还是有一手的。”张正义随手将锄头甩到地中。
大步跨了几下,便从田中晃悠了出来。
阮语雪从未看过手脚如此利落的庄稼汉,以前琉璃宗内有一位修行身法功夫的门客。
点着树上落下的落叶,便可凌空踏上两下。
但较其眼前的张正义,像是街边把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
“这……也是仙家手段吗……”阮语雪咽下一口吐沫。
“这可不是,江湖上有些手段还是很厉害的。”秋后为她解答道。
江湖上的技法,与山上修道截然不同,虽然是两条不同的大道。
但却精妙无比。
無錯書吧在几百年前,有一门叫做神仙索的技艺,极其出名。
表演者将手中绳索,往天上一抛,那绳索便如同挂到月亮上一般,直直的,紧绷绷的。
便是上去十几个大汉也不会坠下来。
传说顺着神仙索一直爬,便可以爬到天庭。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若不是道长您说,我都要将您当成江湖骗子了。”阮语雪宛若听天书一般,根本不敢相信。
秋后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过多言语。
远处马蹄声传来,张正义不知从何处备好马车,已经赶来。
“两位贵客,我们要启程了。”张正义抬了抬自己的斗笠。
路上,秋后闭眼修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语雪望向张正义,眼中多有好奇,不知他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捕快。
要知道她们这代人,几乎就是听张正义的传说长大的。
夜半她们这些孩童不睡,父母便会吓他们说:“再不睡觉,张捕快就要把你抓进衙门了!”
此番一吓,阮语雪便会乖乖睡觉了。
“琉璃宗是不是练得白玉剑法?”张正义驾着马车对阮语雪说。
阮语雪点点头,略带疑惑的说:“前辈,可否是那位天下第一刑捕?”
“旁人吹嘘罢了,算不得什么。”张正义摆了摆手,显然对这个称号有些不屑。
“您居然真的是,您可一直都是我的偶像!”阮语雪的脑袋从帘子中探出。
这吓了张正义一跳,不过看自己的传闻还在江湖上流通。
他也颇为高兴。
“虽说天下第一捕快是吹的,但是老夫办案确实有一手哦。”张正义笑着说。
“对!我经常听父亲讲您和远洋第一神偷怪盗一枝花的故事。”
“一枝花啊~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怀念,那可是个不好追的家伙。”张正义回忆着自己的青葱岁月。
“不过后来您是怎么抓到他的呢,我太好奇了!”
张正义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回忆了一会:“那家伙最后一次越狱的时候,看上了当时的典狱长,就再没越过狱。”
“居然是因为这个……那飞毛腿呢?”
“越狱把腿摔断了。”
“京城胡同杀人狂呢?”
“逃跑掉粪坑里了。”
“那…那…邪剑李青呢,他是怎么被抓到的。”
“他啊,送剑去保养的时候,被我抓到的,没有剑,自然就投降咯。”
“……”
阮语雪缓缓将脑袋缩回了帘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灭了。
张正义哈哈大笑起来,对她说:“咱们办案哪有那么多情啊爱的,什么手段好使就用什么,不然把那群混蛋放回去,得祸害多少人家。”
阮语雪挠挠头,也是一笑:“是我偏激了。”
“叫叫道长,京城……就要到了!”张正义微眯眼睛,望向那种辉煌的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