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姜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仿佛一道湛蓝的天雷轰击在她敏感的心头一样,让她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什么?师父……是裴师叔毒死的?这……这怎么可能?”

在谢令姜心中,裴师叔一直都是一个温文尔雅,气质出尘且德高望重的前辈,有些时候甚至比自己和师父伏白鹿都要亲近一些。

但是现在她亲耳听到拜火教的焱雷长老说自己的师父其实就是裴湘水毒死的,叫她如何敢相信?

“什么?那伏白鹿不是害了相思病死的吗?”林玉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焱雷。

焱雷道:“难道她会亲自告诉天下人,她杀了自己的师姐吗?怪就怪那叫伏白鹿的知道得太多了。一年前圣女不得已只能捎信回拜火教总舵,取了一些菩提泪,这是我教一种极为诡异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也不会有丝毫的异样,只是会经常想起内心深处的苦痛,最后力竭而亡。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可是比什么砒霜、鹤顶红之流好得多了。”

“菩提泪吗?倒是略有耳闻。”林玉树道。他曾经听裴湘水介绍过这种顶级的毒药,用各人内心深处的苦痛来杀死人,确实配得上顶级毒药的名号。

“为了那光明大神通的秘籍,她已经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吗?”

“什么叫魔头?圣女只不过是为了取回我教的东西而已。谁叫归雪派的开山祖师拿走了我归雪派的东西?”焱雷执拗地说道。

他斜视了一眼地上的林玉树,道:“拿走我拜火教东西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归雪派如是,林家亦如是如。”

林玉树整个人瞬间就此萎靡下去,焱雷这话摆明了誓要杀掉林家的所有人。无论自己找来了什么人,也逃不掉被屠戮的宿命。

焱雷见林家的人都已经被吓得面如死灰,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得想笑:“现在,你还是想见一见圣女吗?”

林玉树似乎底气还是很地说道:“当然,见不到湘水,我是不会把碧海银沙交出来的。”

焱雷似乎也知道林玉树的底气来自于哪里,他不想和林玉树啰嗦,只是看了一眼王贵,然后道:“摩焰,那密室里面真的没有碧海银沙的踪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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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为难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的,我只是在里面发现了些许碧海银沙的银屑,才敢断定那是暗藏碧海银沙的密室,却没有发现碧海银沙在其中。”

焱雷嘴角抽搐了几下,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如老树根的手掌瞬间变幻成爪,然后疾风般使出,如捏小鸡仔般掐住了林玉树的脖颈。

“说!”焱雷厉声呵斥起来:“碧海银沙藏在什么地方?”

焱雷如雷霆一般的厉声把林家的所有人吓了一个冷战,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林玉树嘿嘿一笑,他又不是傻子,此刻自己要是交出了碧海银沙,那林家又岂会讨得了生路?

不为了自己,为了一家老小,他都要咬紧牙关,和拜火教的这些人讨价还价。

“焱雷长老,你以为我林玉树是三岁孩提吗?现在把碧海银沙拿出来,我林家和府五十来口子,只怕都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你想如何?”

“不如何,我就想见一见湘水,然后要她亲口答应保我林家周全,我便把碧海银沙拿出来,交还贵教。”林玉树道。

焱雷手掌心烈阳掌内力嗤啦爆响,暗红的肉掌被炙烤得如同铁掌一般。“老夫打断你的骨头,看你交还是不交。”

林玉树仰天长笑:“哈哈!相比较于断骨头,我更怕死。来吧!你打断我的骨头吧!且看我说是不说?”

言罢,林玉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静候焱雷的裁决。

焱雷火冒三丈,但是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冲动,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柱子之上,一股子焦糊味传到了谢令姜的鼻孔之中。

“此人内功深厚,竟然能一掌拍出炽热感,把柱子都烧焦了。”

相较之下,谢令姜发现自己的武功似乎比对方弱了不少。

焱雷拂袖而去,背对着林家一众,头也不回地向林玉树说:“如你所愿。”

然后又对自己的属下说道:“飞鸽传书归雪派的圣女,林玉树想要见她,请圣女务必前来敦煌一趟。”

安排一切之后,焱雷吩咐属下把林家一众老小全部关押在一间屋子里面,吃喝拉撒全部都在屋子里面解决。

谢令姜则是跟到了那间屋子,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她到要看一看,自己那位师叔裴湘水是否会来林家?

咣当!

关押林家一众的屋子里面,有清脆的陶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啪啪”两声。谢令姜疑惑之际,林玉树的骂声已经入耳。

“你这贱人,居然敢背着老子去偷人,还和王贵那狗日的生下了这个孽种。”林玉树破口大骂起来,完全没有一个家主应该有的威仪和庄严。

这也不奇怪,哪个正常人能承受如此屈辱呢?

“老爷,你……你莫要听王贵那奴才信口胡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笑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卢心怡吞吞吐吐地说道,显然底气不足,自己所说的话估计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贱人,你还要抵赖,你自己看看,这小畜生哪里像我?却和王贵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今日我林家落得如此大难,我不与你计较,日后再与你算这笔账。”

林玉树一口一个贱人、小畜生,使得谢令姜一阵厌恶,但是细思之下,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夜幕降临,寒鸦落在门口的树梢之上凄厉地叫个不停。谢令姜蹲在屋檐之下也觉得脚有些麻了,便跃出了林家去,反正此刻林家所有人虽然被关押起来了,但是却没有生命危险。

敦煌是一个绮丽的地方,石窟佛寺遍地都是,壁画就是一大特色。

那艳丽的壁画谢令姜早就见识过了,只是每一次见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菩提泪,自古就有菩提落泪,众生断肠之说。要是师叔真的以此毒来谋害师父,我们见识浅薄,自然无法知晓其中辛秘。”

谢令姜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她倒要看一看,师叔裴湘水是否真的会来。要是她真的来了,那就证明焱雷所言非虚,她真的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用毒杀了自己的师父伏白鹿。

此刻,谢令姜坐于屋子之中,独自想着那菩提泪的功效和作用。

师父去世个把月确实举止太过异常了些。就算是爱白玉道长入骨,似乎也没有必要如丧考妣一般伤心难过。

更何况师父一向是一个一丝不苟,庄严肃穆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

不过她对于菩提泪知之甚少,也不敢妄言其他,只能寄希望于师叔裴湘水是否会来林家这事了。

要是她不来,那就说明焱雷和林玉树所说的有所偏差。

自己回去之后调查一番也可得真相,此刻,谢令姜突然想起了师父伏白鹿的话来,师父经常说师叔虚伪,是否就是她早已经洞悉了师叔拜入归雪派的意图了?

此刻谢令姜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伏白鹿待自己如同再生,而师叔又与自己相谈甚欢,要是师叔真的是杀害自己师父的真凶,自己是否要报仇?

“师父,弟子该何去何从啊?”她仰视着天空之中的一轮明月,心中苦涩的问道。

谢令姜内心深处矛盾不已,一个是如同再生的师父,一个是无话不说,十分亲近的师叔。而这二人又偏偏向来不对付,现在又听焱雷说师父伏白鹿是死于师叔裴湘水从西域带来的剧毒菩提泪。

原本以为这只是林家和拜火教的恩怨,却不想到头来还牵扯出来了自己师父之死。

“师父……”谢令姜心头有些哽咽,往日师父的样子在她心头轮番上演。

自己的师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自己,她即是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小时候体弱多病,都是她亲自熬制汤药,然后细心照料自己。

如此恩德,她如何敢忘?

就是因为师父对自己好得没有话说,所以无论她如何严厉,谢令姜从来没有半点怨言。

她老人家临终时,让自己凭心而活,这使得谢令姜更加的感激。但是现在得知师父并不是害了相思病而死,而是被师叔下了毒药,勾起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这才心力交瘁而亡,这叫她如何不吃惊?

“倘若师父真的是裴师叔下毒才去世的,弟子一定……一定手刃奸人,为师父报仇,为归雪派清理门户。”

谢令姜决心已下,便再无牵挂。

虽然裴师叔和自己相谈甚欢,但是焱雷所言,就是说裴湘水不过是表面温文尔雅,慈祥宽和,内心毒似蛇蝎。

如此歹毒的人做了归雪派的掌门,她找不到光明大神通的秘籍,只怕在门中的那些师妹们,甚至是裴湘水自己的徒弟们都要惨遭她的毒手了。

所以谢令姜决定先暂停前去寻找穆云平的下落,而是在敦煌林家附近等上一等,看看师叔裴湘水是否会前来敦煌林家。

十二日之后。

谢令姜每日都会来林家监视一段时间,她估摸着裴师叔要真的来林家,也就这几日的功夫便可以到了。

虽然自己从昆仑山大雪峰来到敦煌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是那是走走停停,绕了许多弯路。

而师叔接到焱雷等人的书信之后,便可以打马直奔而来,十二天也绰绰有余了。

日暮黄昏,天边被暗红和橘黄的霞光染得格外艳丽。

焱雷派了两个人从关押林家人的屋子之中拉出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家主林玉树。

只是十几日不见,林玉树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整个人邋里邋遢的,胡子拉碴的,衣服也是臭气熏天,如同一个疯汉。

大堂上,焱雷端居正位,看着狼狈不堪的林玉树,焱雷道:“林玉树,你要见的人来了。”

此刻,从后堂走进来一个白衫中年妇女,面容姣好,举止如荷。温婉的气质之中又偏偏多了几分妩媚。

谢令姜哆嗦了一下,此人不是裴湘水又是何人?

裴湘水笑语盈盈,直视着林玉树,然后道:“大哥,听说你要见我?”

“是!湘水……这些年,你……你还好吗?”林玉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妹妹,他们同一个祖父,不同祖母而已。

“小妹如今忝居归雪派掌门,自然是很好的,倒是大哥你,消瘦了不少。林家,你也没有打理得很好。”

裴湘水环视了一下被焱雷等人翻箱倒柜之后的林家,眼神之中难免有些失望。

林玉树点点头,应声道:“是,你知道的,大哥资质平平,此番林家遭逢大难,我只得把你请回来。只要林家躲过大难,大哥就退位让贤,把家主之位让给你。”

裴湘水有些幽怨地看着林玉树,然后冷笑道:“我一个姓裴的人,哪有资格掌管林家?”

林玉树道:“林家也好,裴家也罢,咱们终究是一家人。”

裴湘水眼神犀利得如同刀锋一样落在林玉树身上,林玉树目光游历,有些失神。

“谁希望是你的家人?”裴湘水冷哼道。

焱雷和其他拜火教的人面面相觑,焱雷道:“我们出去,具体怎么谈,就由圣女和林家家主来谈。”

待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裴湘水和林玉树都坐了下来,林玉树口中喃喃细语:“冤孽啊冤孽!”

裴湘水泪光闪烁,然后有些伤神地说:“要不是林鸿业那老不死的处处留情,你我……你我何须成为了兄妹?”

谢令姜大吃一惊,感情裴师叔和林玉树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辛秘吗?

林玉树抬手示意裴湘水不要再说了,裴湘水却冷哼道:“大哥,呵呵!林郎,想不到你也是和祖父一样的负心汉,这些年已经娶了两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了。”

“湘水,你我相爱时,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妹妹,可是……唉!造化弄人啊!有情人到头来成为了兄妹。”林玉树难以启齿地说道。

看着神情恍惚的裴湘水,林玉树问道:“湘水,咱们的孩子呢?他是男是女?”

谢令姜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还生了一个孩子。

裴湘水目光躲闪了几下,然后说:“谁还愿意提及那个孽种?”

林玉树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怎么可以怪罪孩子,当初你怀着孩子一声不吭地去了江南,回来之后孩子也不见了,你非要我带你去归雪派拜师学艺,我怎么问你你也不肯说那孩子的下落。”

裴湘水心酸地说道:“自然是扔了,是死是活我全然不知,林家的孽种,不要也罢。”

林玉树面色通红,他和自己的妹妹相恋,还有一个孩子,这要是传出去,林家非得被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嘲笑不可。

虽然这些年他又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心中总是挂碍着那个孩子,一切错都是他们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那孩子是男是女?”林玉树问道。见裴湘水一脸笃定不说,林玉树哀求道:“湘水,就算我求你了,告诉我好不好?那个孩子的信息。”

啪嗒!

一滴混浊的泪水从林玉树的脸上划拉下来。

裴湘水抽咽道:“林郎,你……很想念咱们的孩儿吗?”

林玉树点点头,哽咽道:“是,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是我很想念他。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他是否吃得好,穿得暖。他要是男孩,是否已经娶妻生子,要是女孩,是否已经许配人家,相公是否真心真意待她。”

林玉树说着说着,不由得掩面痛哭起来,整个人如同失去玩具的孩子一样伤心。

“我真他妈想他啊!”

裴湘水看着自己心爱的爱人,同时也是她的大哥,看他如此伤心欲绝,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她努力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然后道:“他是个男孩。”

“是男孩?”

“是。”裴湘水站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然后继续道:“当年我得知你我是兄妹之后,独自一人去姑苏找神医张丹岑,想要堕胎,但是当时张丹岑已经去世,而我到了姑苏之后,那孩子也九月有余了。”

“是男孩,那是我的长子。”林玉树兀自喜于自己又有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