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的天,只是渐渐变暖,甚至有了些燥热的烦闷。

姜池如前段时日一样,跟着夏笙和琢月身边学着武,一点小技巧,在关键时刻总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往常一直颇有耐心的姜池心里总是不安,甚至旁边两人说的话都有些不能完全细细记下,总是察觉眉眼跳动,心下略有不安。

不祥的征兆一旦蔓延,似乎总要发生点什么来印证一般。没过一会,就看见李涣火急火燎地跑来,完全没了往日的儒商气质,满头大汗,手里攥着一支箭。

本就心里不安的姜池立马停下,连忙迎了上去,慌忙道:“怎么了?”

李涣一个急动作,好不容易停下了脚步,就立马慌不择乱地把那支箭急挺挺地递来。紧跟在姜池身后的夏笙一把拦住这鲁莽的行为,被这一动作点醒的李涣立马拍了自己的脑门,声音算是清脆,急忙道歉又道:“李吟的人刚刚在我来时坐的马车上射了这一只箭,箭上绑了一封信。”

姜池接过李涣放在衣内的信,信中只有数数几笔,却着实让姜池冒出了冷汗。

“怎么?”琢月走来便看见她神情不好,“李吟和他那一帮窝囊废又整什么幺蛾子?”

姜池没有和她多说,只是把信给她,脑子里思绪飞转。

逃出甬道后,在林中时,姜池和夏笙就清点了姜篱给他们备的包裹时,不仅看见了姜篱给姜池备的许多银两时,还看到了给夏笙的令牌,那是来自御林军的腰牌。夏笙一直妥帖保管着,一直不敢疏漏。

姜池想到此,眼睛瞥向了盯着信的夏笙和拿着信便忍不住破口大骂的琢月。

皇兄,我此刻想得应和你一样无二吧。

“舅……舅父”,一开始还不适应这个身份的姜池如今已经颇有些熟稔了,“你先前说城中有兄长派来护你的人,你从中挑一些人马,不要多,暗中保护被抓的百姓。”姜池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要忧虑我们,记住了,无论,无论发生什么。”

“你要做什么?”李涣看着她,这短短的时光,早已勾起了李涣的长辈之情,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面对这般不时时刻刻挂着皇族气派的姑娘,心里早就起了宠爱之心,他不知不觉就唤她“池丫头”,而姜池对这个特殊的称呼也不讨厌,总是应着,如今李涣又唤起来,“不可以做傻事。”

被这一句带着长辈关怀的声音打动的姜池,不免想起来母后和皇兄,她忍着鼻酸道:“不会的,放心吧。”

李涣姑且信她,转身便离开,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提醒她一二。

姜池见他走远,开口道:“夏笙一会去和皇兄的人汇合,同样告诉他们到达信中的地方藏匿好,不要轻举妄动,一小部分跟我们回宫,剩下留下。”

“你担心我们走后……”夏笙低头看见她略微颤抖的睫毛,忍住后面的话。

“以防万一,我们回宫的路上不会出错,但是他们不一定。”姜池道。

琢月揉搓着这一封信,眼睛瞥向从衣袖中漏出一点的骨镯道:“我不与你们一起。”

姜池和夏笙看向她。

“主上给汋风令牌就是要他名正言顺地陪你回去,他们不会立马杀他,会询问他林沉他们的去向。而我不一样,我一路没有刻意装作你的宫女,也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情绪。”琢月回想自己的一路,忍不住笑着姜篱的聪明,她向来不喜欢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向来喜欢做自己,除非真的需要自己装成另一个性子,这一路姜篱早就给她想好了路子,所以只要她等着,要她一路开开心心,就向他在信中写的,“护好池儿,汝只需一路顺意。”

姜篱是会考虑她想法的,她也会顺他的心意。她一生所求就是想自由自在,就是想和爱的人长相守,苦痛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如果一辈子都不会受伤,但是却被困在笼中那她宁愿死的。她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家里,即使这样却还生了许多子女,有两三个男娃。可是她记事起,家里有五个娃娃,一个比她长两岁的姐姐,和十几岁的两个兄长,还有比她小许多的弟弟。兄长们待她和姐姐不好,只是使唤她俩,嘴里念叨着“女娃罢了,早晚要被卖了给家里添钱”,年少的琢月,不,那时还是叫玉儿,准确来说是两个玉儿,琢月和她姐姐都叫这个名字,只不过一个大玉一个玉儿罢了。她俩从出身就是被变卖的命,生了许多子女,也被卖了许多女娃,最后不变的是那些男娃。琢月自记事以来就是被当成商品标价,父母和兄长不会让她走远,也不会让她受伤,怕卖不了好的价钱。就连那个一样被当成物品的姐姐也是,也时时念叨着,没有挣扎的心,或许曾经也在挣扎着,但也被名叫大玉的提醒着。周而复始,没个尽头。琢月那时天真、幼稚地以为被卖了就变了,只不过换了一个地狱苦苦捱着。她又顶了另一个无辜惨死的姑娘的名字,从卖艺学起。迟早有一天跟那些健在的姑娘一样天天陪着笑,困在楼阁,没个念头。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姜篱,她觉得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于是她花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央求他,求他收留,她只求个自由,她只求自由活得艳丽些。苦一点,难一点,她都可以的。索性,索性……她没有看错,她是个自由的鸟。

琢月心中一热,脑中有了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道:“这一路下来,就说明了我不能和你们一道去往皇宫,但我也不能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过呢,我的脑子里有了一个法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料事如神的人所想的办法,要是见到他了那便问问。

“那你该如何?”姜池问道,可她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琢月笑道:“这个嘛,你这个小姑娘可就别操心了。放心吧,我肯定会在你们走后确定此地的百姓安全才走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就是出事了他们都不会出事的。”

姜池抿唇,替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感到无奈又心疼。

你们啊,要惜命些,一个个都这么好,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她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她想,这般有胆识有武力的人,前半生这般苦的人是断断不喜欢听煽情话的,所以她只好在心里求上天怜悯,求上天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