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很快，阚秋月跟郝母也加入了进来。

不一会儿，五个女人就把一只盆围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郝春雷？

对不起，他早就被挤出了圈外，看天、看地、看井。

得，这群女人一插手，清洗珍珠的活儿也轮不上他了。

不过，他还是抢着一个活儿：帮她们从井里打水。

洗珍珠嘛，自然是需要水的。

这打水的活儿相对要重一点，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这个男人身上。

不过郝春雷也是甘之如饴。

因为有四年前的情谊在，郝母很快就认出了郑廖二人，然后就很是热情的攀谈起来。

农村妇女嘛，她们的话题局限性其实很大。

如果是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她们最关心的，自然就是问学业。

但是，很明显，郑廖二人已经超龄了。

对于她俩，郝母更关心的，就是两人的婚姻大事了。

郝春雷一边慢悠悠的提水，一边听郝母在跟两人唠叨，

“小郑啊，你跟我们家雷子是同学，那就应该是一样大了，今年有……二十四了吧？

还有小廖，你跟小郑你俩又是高中同学，肯定也是差不多一样大的。

二十四岁，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该考虑成家的事儿了。

想当年，我二十四岁的时候，雷子都好几岁了……”

然后，他就听郑晓瑗在那儿嘻嘻笑，

“婶儿，现在可不比当年了。

现在咱们国家都提倡晚婚呢！我觉得我们还年轻着呢，不着急的……”

“怎么能不着急啊？”

一说起这个话题，郝母的声音都跟着高了好几度，

“再怎么晚婚，三十岁之前得结婚生孩子吧？

二十四岁，离三十可就只剩下六年了呢。

你们说不急？

这可不能不急啊。

现在如今都讲究自由恋爱。

结婚之前还要先处对象，等处熟了，双方都觉得合适了，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可你们想想，这处对象又不比买菜。

买菜是多容易的一件事儿啊！只要看中了，问好价钱了，直接称重给钱，拿菜走人就行了。

处对象就要难多了！

处对象、处对象，得处了才能知道合不合适吧？

如果不合适，还得再重新找。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的时间可不会少。

还是我们当年成家比较简单，全都是爹妈做主，找媒人介绍，看着条件差不多，彩礼什么的合适了，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我们那个时候，别说对象了，连面儿都很少见。

开明点的爹妈，可能还会让孩子们在成家前多见个几面。

不过那个见面，可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还能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的……”

“那婶儿，你跟我叔当年结婚前有没有见过面？”

这话又是郑晓瑗问的，从她那好奇不已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她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好像还不浅。

听她问起当年，郝母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过去，

“我跟你叔算是运气好的，我们结婚前可见过不止一面呢。

尤其是我婆婆，也就是雷子他奶奶，她老人家特别开明。

你可能不知道，我婆婆她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小的时候，还在城里念过洋学堂呢，她说了，盲婚哑嫁要不得，成家过日子，得看对眼了才行。

所以，在我跟你叔配上亲之后，你叔隔一段时间就会提着一些小礼物送到我手里。

当时我可中意你叔了，觉得他这人知情识趣的。

可等我嫁过来才知道，哪里是他知情识趣啊，是我有一个知情识趣的婆婆。

你叔之前送我的那些东西，有一多半是我婆婆让他送过来的……”

“啊？怎么会这样？那婶子你生不生气啊？”

这回开口的不是郑晓瑗了，而是一直默默在听着的廖秀蓉。

她这个问题，其实也是郝春雷想问的。

关于他的奶奶，他了解得并不是太多，爷爷偶尔会跟他念叨一些只言片语，但像郝母说的这些，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真没想到，他奶的思想还这么先进呢！

不过，深想之后，其实这也并不奇怪。

那个年代，读过洋书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像很多革命先烈，都是读过洋书，接受过新思想的熏陶的。

想到这里，郝春雷忍不住有些遗憾。

太可惜了，奶奶她老人家走得太早了，以致于他只能在原身的记忆中、还有在旁人的追忆中领略这位老人家的风彩。

要是她能活到现在，搞不好会是一个时髦的、能走在时代前端的、极为可亲的小老太太呢。

要是那样的话，该多好啊！

不说旁的，最起码郝老爷子的生活状态，就肯定会跟现在不同。

郝春雷都能想象，如果自己奶奶还在世，那他爷爷当下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精彩百倍。

唉～～

跟他一起叹气的，是郝母。

“生气，我当然生气！”

郝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坦白，

“可生气也没用了，生米都做成熟饭了～～”

“那您……有没有想过跟叔叔分开？”

郑晓瑗可能也知道，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不礼貌，但她可能是太好奇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不过，从她吞吞吐吐的语气可以听出，这个问题，她问得有些气短。

但郝母却并不在意，她拿手在盆里稀里哗啦一划拉，珍珠因为她的动作不断的撞击着盆壁，发出哑哑的声音，同时，郝母也哑着声音回答道，

“那倒没有！

我们那个时候，讲究的是从一而终。

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哪里想到，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去，还能离婚呢？

不过，就是知道有离婚这回事，我也不会跟你叔离婚的。

你叔虽然人木了点，嘴巴又比较笨，不会哄人，还时不时的会气我一下之外，别的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最起码，他人很踏实，又很能吃苦，不会”

郝春雷心说，他妈可真是包容心超强，前面一堆的缺点，这优点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她竟然就这样捏着鼻子认了。

要是放在现在的姑娘，能答应才怪了！

果然，郑晓瑗马上就吐槽了：

“婶儿，你可真够能忍的。

要是我找的对象这样对我，我高低是要跟他闹上一闹的。

就是不分开，我也得让他知道，是他对不起我，这样的话，以后得让着我一点。”

郝母却有着不同的见解，

“你们呀，还是太年轻。

这过日子，又不是打比赛，非要争个高低先后的。

结婚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这两个脾气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猛的要在一起过日子，哪有不磕碰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

这舌头跟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更何况是从小就生在不同人家的两个人了。

我觉得吧，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这日子，能过，还是要过下去的。

再说了，这结婚过日子，对于咱们女人来说，男人好不好的另说，找一个好婆婆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有这么一个好婆婆，男人差一点就差一点吧……”

听自家母亲用最嫌弃的语气说了最后一句话，郝春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在自个儿妈的眼里，他那个爸只是附带的。

而他妈能忍受这个婚姻，竟然是因为他奶奶是个好婆婆？

郝春雷无比遗憾，他爸在院子的另一头，并不能听到他妈的抱怨。

要不然，他真想仔细看牛奶他爸脸上的表情，看是不是跟开了染料铺子一样那么的五颜六色。

对于郝母的这番话，不止郝春雷觉得无语，旁边那四个人全都张大了自己的嘴，呈现出一个个“O”型。

其中以郝春晓的反应最大。

“妈，您是因为我奶，才跟我爸过下去的？

那是不是没有我奶，您就不打算跟我爸过了？”

郝春晓比郝春雷还震惊，她一直认为自己爸妈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冷不丁听了郝母的话，一下子有些接受不能了。

“呃……”

郝母刚才光顾着嘴痛快了，忘记大女儿也在旁边听着了。

不过，她回过头一想，大女儿也二十岁了，再过几年，也该成家了。

有些事情，现在跟她说，也不算早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挽回刚才被她自己毁掉的形象，

“那倒也不是，我说那话，主要是想说，婆媳关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重要到，有一个好婆婆，有的时候，要比一个好丈夫更加重要。”

她说到这里，看着面前四张年轻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于是就轻轻一笑，

“觉得我这话说得不对是吗？”

这时，四个人当中唯一个成了家的阚秋月开口了，

“婶儿，我知道婆媳关系是挺难处理的，但是，这事情，也不像您说的那么夸张吧？

我觉得，主要还是得找个好男人。

只要自己男人站在自己这边，就不用怕婆婆的。”

“呵呵”

郝母听了她的话，先是笑了两声，然后就摇头，

“小月啊，你虽然嫁人了，可你见识过的人还是太少了。

你刚才说的那个，前提是自家男人要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你得想想啊，婆婆跟丈夫，哪个大？

当然是婆婆大了！

你男人都是你婆婆生的，儿子听妈的，那是天经地义的。

儿子顶撞妈，那就是打雷劈！

我再问你，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亲娘的压力，站在自己媳妇这边的？

好，咱们就算是男人是个好男人，会站在自己媳妇这边，可要是那个婆婆是个恶婆婆呢，搅家精那种？

碰到那种婆婆，哪怕男人再站到你这边，这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吧。

在这种时候，除非那个男人跟他妈彻底撕破脸，这个小家才有可能会太太平平的过下去。

要不然的话，那日子绝对是一团糟。

这种日子，谁过谁知道！”

她这番话一出，四个年轻人全都沉默了。

郝春雷也跟着惊讶了一下。

真没想到，自家妈看事情竟然会看得这么透彻！

他自己是男人，对于婆媳关系这种话题，其实并没有太关注的。

不过，他上辈子在无聊的时候，也曾经在网上刷到过有关的视频，也看到过某乎上不少有关的小作文。

所以，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

婆媳问题，可以说是世界级的难题了。

不过，人家国外子女跟亲爹妈都不会住一块儿的，所以这个婆媳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国人这么强烈。

想到这里，郝春雷颇有些庆幸。

自家妈能把这个问题想得这么透彻，等到自己娶媳妇，也就是他妈当婆婆的时候，她肯定会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婆婆。

最起码，不会是个恶婆婆。

然后，她就听到廖秀蓉笑着说着，

“婶儿，别的婆婆怎么样我是不清楚。

不过，我能断定，您自己肯定不是个恶婆婆，而且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婆婆……”

这时，旁边的郑晓瑗突然间插话，

“小蓉，我也觉得婶儿是个好婆婆，你说谁会这么有福气，能当婶儿的好儿媳呢？

哎，我问你，你有兴趣吗？”

郝春雷：……

这个郑晓瑗，真是一个好损友。

不过，对于她的问题，他也很有兴趣知道廖秀蓉的答案。

只可惜，那廖秀蓉一个字没答，而是直接从洗珍珠的盆里抄起水扬了郑晓瑗的脸上，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吓得郑晓瑗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千万别再泼我水了，我今天这件衣服是新买的，今天可是头一回穿……”

这样的结果，郝春雷倒是觉得很正常。

最起码，人家廖秀蓉没有恼羞成怒。

这也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不过，也有可能人家只是教养好，玩不来撒泼而已。

郝春雷的心，整个患得患失起来。

而且，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这郑晓瑗就是故意问的。

她应该没什么坏心思，纯粹就是想帮他一把而已。

可是，她却没有考虑到，郝春雷就站在井旁边，离得并不远，这个位置真的是很尴尬哎。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该不着痕迹的走开，去多拿点珍珠回来给几人洗的时候，郝母给他派起了活，

“雷子，眼看着这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准备中午饭吧。”

“好嘞！”

有机会溜走，郝春雷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立马脚底里抹油，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