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晶在法租界新开了一家“晶影照相馆”,这里成为中共地下党的一个交通联络站。代号“刀柄”的郭元是站长,专门负责潜伏在闪电别动队内的三把“暗器”齐林,床次正义和吴淑晶所收集的日军情报。
这天晚上,郭元,齐林,吴淑晶和床次正义聚在一起开了他们来上海的第一个会议。在这个时间点,对中国共产党来说,上海与满洲的环境大不相同。在满洲,中国共产党主要的敌人是日军,而在上海主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国民党反动派。上海的形势异常严峻,国民政府到处搜捕猎杀共产党员,郭元刚到上海便听到好些同志被捕或牺牲的消息,心情极为沉重。让郭元稍感放心的是,齐林,吴淑晶和床次正义表面是日本人,国民政府反而不敢轻易招惹得罪。再者,“晶影照相馆”位于法租界,相对还是比较安全。
会议结束,齐林特地向郭元汇报郭子石郭子玉兄妹的情况:“子石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审讯处任职,子玉后天也将到淞沪警备司令部行动处报到,两人住在閘北那边。”
“那是他们外公留下的一处房产。淞沪抗战那会儿,他外公一家人全死在日军的炮火之下……”郭元说着不禁伤感起来。
郭子玉第一天上班,便被兄长郭子石直接带到刑房去见她的上司——行动队的队长张天合。因为张天合正在刑房里审问刚抓到的一名共产党人,在刑房外远远便听到了噼噼啪啪的鞭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郭子玉直接感受到了一股阴森森的,似乎是来自于地狱的恐怖气息。
进入刑房,郭子玉看到一名手持长鞭的彪形大汉正在对刑架上的刑犯抽打,那犯人戴手铐脚镣固定在刑架上,赤裸的上身尽是鞭痕,郭子玉自然同情刑犯,但是她的神态丝毫没有表露。还有一人靠椅背坐着,闭目养神,看似悠闲,无形中却散发出几分神秘莫测的味道,此人正是行动队的队长张天合。
“江霆钧,乖乖儿老实交待,不然有得你受!”持鞭行刑之人暴喝。
“说多少遍了,我不是共产党,叫我如何交待。”叫江霆钧的刑犯倔强地道。
郭子石将郭子玉带到张天合面前:“子玉,这位是行动处兼审讯处的张天合队长。张队长,他是我妹妹郭子玉,今天加入你们行动队。”
“请张队长以后多多指教。”
张天合庸懒地张眼,看到郭子玉后,不由得双眼发亮,连忙站起身,握住郭子玉伸过来的手,亲切地微笑:“好说。郭小姐的履历我看了,巾帼不让须眉,佩服。”
“不敢当。”郭子玉不卑不亢。
“张队长,此人是谁?”郭子石指着刑犯。
“江霆钧,中共地下党联络员,在他身上起码可以拉起十几条乃至几十条鱼,不容小觑。”
郭子玉闻言,秀眉微微皱起。
“孟通,停了吧!”张天合对持鞭行刑之人喊道:“将人打死了,还怎么开口?”
孟通气呼呼地道:“这家伙嘴硬得很,不给他来硬的不行!”
“放心,明晚之前,他一定会主动开口。”张天合眉开眼笑,自信满满。
“张队长有什么好办法?”孟通大喜。
张天合冲着江霆钧意味深长地嚷道:“江霆钧,我已经派人到苏州接你老婆孩子到上海跟你团聚了。”
孟通举起拇指:“张队长,高哇!”
“畜生!”江霆钧浑身一怔,纵声斥骂:“你们这群畜生!”
郭子玉神色复杂,在东北日军利用亲属要挟这一招不知道迫使多少抗日志士投敌叛国,江霆钧过得了这一关吗?
“张队长,罪不及妻儿,用犯人的亲属要挟是不是过分了?”郭子石慷慨直言。
孟通怒瞪郭子石一眼,斥道:“胆敢质问队长的决定,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郭子石冷哼一声:“我只是实话实说!这种手段不道德!”
“你也知道共匪顽固不化,不动用一点心思怎么可能从他们身上套到情报?对付敌人,哪里有仁义可讲?只要达到目标,一切手段都可以用。”张天合轻拍郭子石的肩膀,和声,“郭子石,审讯处的环境就是这样,你得适应。”
郭子石嘴唇微动,欲说还休。张天合如此手段让他难以苟同,然而张天合对他态度温和,且是他上司,他再表态反对就显得不识趣和无礼了,郭子石只有选择将忿忿不平咽在肚子里隐忍。
郭子玉察觉出了郭子石的义愤,她知道距离争取郭子石加入共产党的时间不远了,她会选择在恰当的时机向郭子石摊牌。
中午,郭子玉迅速将江霆钧有可能叛变的情报向上级“赵政委”反映,“赵政委”果断做出决定,第一时间通知跟江庭钧有过接触的同志撤离上海。郭子玉第一天上班便立了功,然而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东北三省沦陷,日军侵华野心昭然若揭,国民政府非但消极抗日,反倒掏空心思不遗途力地把枪口对向自己人,让人心寒啊!
第二天,郭子玉看到江霆钧被提到审讯室与妻女见面,才几分钟孟通便将江霆钧的妻女送走,之后江霆钧一直留在审讯室里,郭子石陪同张天合参与了审讯工作。
江霆钧坐在审讯室的书案前颤抖着执笔的右手缓慢书写,张天合隔着书案坐在江霆钧对面闭目养神,而郭子石面无表情地站在张天合身边。
许久后,江庭钧低头将写好的一串名单推到张天合面前。
张天合悠悠地张开双眼,拿起名单浏览,很快把名单放回书案上,阴沉着脸说道:“你被捕之后,跟你有过接触的同党只怕全都转移了,何况名单里面的人全是小虾米,我要的是重要情报,我要捉的是大鱼!这份名单等同废纸,它的份量还不足以让我放过你老婆和女儿!”
“我无意间听到一个情报……”江霆钧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目光闪烁不定。
“反正你已经背叛共产党,都豁出去了,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张天合怂恿。
江霆钧缓缓开口:“日军最近从伪满洲国……”
张天合敲桌面,截道:“我问共产党,你扯日军做啥?”
“日军有一个特殊的部门不久前从关外调到上海,进驻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里面的高层有共产党潜伏的间谍,代号叫‘暗器’……”
郭子石闻言微微一怔,心中顷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暗器’的联络员代号叫‘刀柄’,跟着‘暗器’来了上海。今天晚上八点,上海地下党的高层会在法租界教堂和‘刀柄’……见面。”
“很好!很好!”张天合霍然起身,兴奋地拍掌。
“张队长,共产党人潜伏在日军内部是为了抗日,为了民族大义,我们不应该插手!”郭子石义正辞严。
無錯書吧张天合看了郭子石一眼,不屑地道:“蒋委员长只叫我们缉拿共匪,既然有共匪高层的下落,岂能放过?”
郭子石愤然顿足,拂袖离开了审讯室,径直跑出淞沪警备司令部,在马路边茫然徒步。其实约一年前在北京的时候郭子石就知道“青山齐林”活着的消息,自从龙卓口中得知“青山齐林”的真实身份,郭子石便暗中托付保密局的同僚留意关于闪电别动队的情报,出乎意料的获释“青山齐林”受到关东军嘉奖令的消息,几乎与此同时他探听到那天鬼子的炮兵中队偷袭的是一支伪装成中国军队的日军,双双全军覆没,他再笨也能够猜到,那天是“青山齐林”设下妙计让鬼子互撕。郭子石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带给还在医院里疗养的龙卓,可把龙卓给乐坏了,龙卓千叮万嘱郭子石切不可告诉郭子玉,更不可向任何人泄露齐林的秘密。
郭子石猜到江霆钧口中日军在关外所设的特殊部门,指的应该是“闪电别动队”。代号“暗器”的共产党人肯定是齐林!“刀柄”若然被捕,齐林便有暴露的风险。齐林是他郭家的大恩人,更是一名抗日英雄。无论在公还是在私,郭子石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