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齐林驾驶小轿车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飞驰,满脸焦灼。
几分钟之前犬养五郎给他带来了一份情报,今晚子夜中共地下党派人与红枪会在某个酒楼接头,武藤烟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据说那家酒楼是红枪会在奉天极为重要的一个地下据点,武藤烟萝欲趁地下党与红枪会接头之际实施围剿,现今已然带队在酒楼附近埋伏,一触即发,留给齐林的时间不多了。
“砰!……”
酒楼的方向陡然传来如骤雨般的枪声,齐林不由得加速,哪怕有一丝拯救同胞义士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当然除非万不得已,他的真实身份也绝不能轻易暴露。
就快要到酒楼的时候,百丈开外一道人影如箭一般朝他的轿车奔来,齐林过人的目力很快看清楚了对方的面目,不由得微微一怔,对方竟然是吴淑晶。
齐林昨天得到床次兰的暗示,已经知道吴淑晶是中共地下党员,吴淑晶在此出现说明她是组织派来与红枪会接头的人……
齐林猜得没错,一个月前吴淑晶接受郭元指派的秘密任务,想方设法与奉天城里的红枪会取得联系,尽可能争取他们,郭元曾经叮嘱她,红枪会是农民组织的抗日队伍,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战略目光狭窄短浅,对他们要多些耐心。多番辗转,吴淑晶终于与红枪会联系上,约好今晚子时在酒楼密会。
吴淑晶万料不到,她刚刚踏入酒楼未与红枪会的“大师兄”见面便遭到日军猛烈的枪火伏击,红枪会三十余人几乎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释数被击毙。吴淑晶找准时机从后院杀开一道缺口逃出,但还是被一支日军在后面紧追不放。
追击吴淑晶之人正是主导此次行动的武藤烟萝,她是一个苛求完美的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一条露网之鱼。
齐林眼见武藤烟萝在吴淑晶身后十丈外举起手枪,他果断把枪放出车窗,对准吴淑晶。
吴淑晶见状大惊,顷刻间以为“青山齐林”欲开枪杀她,于是本能地一个侧身,忽然两颗子弹在她身旁诡异地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吴淑晶始知原来同时也有人在她的身后放冷枪,如果她不是因为见到“青山齐林”向她开枪而本能地侧身躲闪,依冷枪子弹的轨迹她一定会中枪,于是乎她在瞬间明白了“青山齐林”不是要杀她,而是以剑走偏锋的方式营救她,接下来“青山齐林”的动作证实了她的相法,“青山齐林”开着轿车绕过她,挡在了她前面。
“青山组长,你这是要包庇抗日份子吗?”武藤烟萝飞奔而来,冷厉喝斥。
“烟萝小姐,我看你误会了,她是我的线人,也将是我行动课二组的副组长。她今晚与红枪会的大师兄见面是我在暗中安排,我本想放长线钓大鱼,以牵出其他抗日武装组织,想不到却让烟萝小姐断了我的线,放走了我的大鱼,坏了我的好事!”齐林下车,冷脸迎向武藤烟萝,反将一军。
吴淑晶看着“青山齐林”,目光闪烁不定,“青山齐林”忽然转身给她投来了一个微妙的眼色,吴淑晶微微点头以示回应,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完全任由“青山齐林”摆布了。
“许伟雄!”武藤烟萝陡然暴喝一声。
紧接着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忙不迭地赶到武藤烟萝面前,嚅嚅嗫嗫:“武藤组长……”
“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武藤烟萝直指吴淑晶。
“不认识,我肯定她不是红枪会的人。”许伟雄摇头,“我听说大师兄今晚会在酒楼见一个很重要的客人,我想那个客人应该是她。”
齐林从这个“许伟雄”的话中知道,此人是红枪会的叛徒,这就难怪武藤烟萝一而再地对红枪会的地下据点采取精准的武装攻击。
“酒楼里还有活口吗?”武藤烟萝问正奔过来的一员属下。
“回武藤组长,三十二名红枪会的抗日份子全部歼灭,无一活口。”那属下如实回报。
“八格!”武藤烟萝顿足忿骂,看向齐林,“你的一面之辞,叫人如何相信?
“你大可以和我一起回闪电别动队对质。”齐林坦然。
十几分钟后,武藤烟萝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闪电别动队的会议室,此时渡边浅山,麻生泉,康为民,冯厚忠和张永基五人正在会议室里喝茶谈心,武藤烟萝突然现身,让他们皆是一愣,随后他们看到青山齐林带着一名少女进来。
武藤烟萝先声夺人,告青山齐林包庇共党,齐林则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曾经向麻生课长汇报此事,希望在外面找一个能干的人当行动课二组的副组长,而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身边的吴淑晶。”
麻生泉点头,“确有此事,青山组长也已经向我说明吴淑晶在给他当线人。渡边大佐,此事我可以作证。”
原来齐林早有意思找个合适的理由和时机让吴淑晶加入闪电别动队,辅助于他。幸好他事先跟麻生泉支会了一声,他只需顺水推舟便可助吴淑晶安然脱身。再者,红枪会的人死绝了,已经没有人证明吴淑晶是共产党员的身份。
“吴淑晶今晚与红枪会的大师兄见面是我在暗中安排,我本欲放长线钓大鱼,以牵出其他抗日武装组织,想不到却让武藤组长断了我的线,放走了我的大鱼,坏了我的好事!”齐林直指武藤烟萝怒叱。
“武藤组长要是事先向麻生课长汇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渡边浅山语气中带有责备的味道,自从青山齐林找回事关帝国军人声誉的胶卷,渡边浅山对他愈加器重,因之他毫不犹豫地相信齐林所说的话。
“青山组长在外面随随便便找一个中国女人加入闪电别动队是不是太草率了?”武藤烟萝诘问。
“川岛芳子还不一样是中国人,还不一样为天皇尽忠效力!”齐林反驳。
渡边浅山和麻生泉都是微微点头。
“吴淑晶小姐,请跟大家说说你在日本的经历吧。”齐林向吴淑晶暗递一个眼色。在来的路上,武藤烟萝在旁虎视眈眈,齐林没有机会与吴淑晶做过任何沟通,而在此之前,齐林更是没有提醒过招她入闪电别动队的事情,然而齐林相信吴淑晶的能力,相信她可以利用已知的哪怕是极少的信息做出相对的应变。
吴淑晶没有让他失望,她直接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岩田淑晶,曾经就读于松本高等女子学校,与川岛芳子小姐是同学。你们不信,可以联系川岛芳子求证。几年前,我和齐林早在东京结识,我对齐林的本事素来敬佩,前些时间齐林告诉我,他很快会加入闪电别动队任组长,他希望我以中国人的身份接近抗日武装组织给他做线人,等我立下大功,再名正言顺让我加入闪电别动队助他一臂之力。”
“我定会找川岛芳子求证此事!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武藤烟萝冷哼。
“淑晶小姐是青山组长极力引荐的人才,那就肯定是真的。淑晶小姐,欢迎你加入闪电别动队。”渡边浅山起身,上前亲切与吴淑晶握手,此举意味着接纳了吴淑晶。
“多谢渡边大佐信任,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爱。”吴淑晶躬身。
武藤烟萝气得脸色铁青,欲言又止。
“渡边大佐,吴淑晶小姐今天晚上给了我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是关于随风营,此事我本准备明天再向你汇报。”齐林开口。
“随风营……”渡边浅山为之一怔,“上个月随风营劫走皇军的一批武器装备,军部非常生气。这随风营神出鬼没,又不断变换据点,让军部非常头痛。青山组长快说,是什么情报?”
“吴淑晶探听到随风营现在的据点在丁字沟,随风营营长莫强在五天前死了,由副营长杨慕天顶上,这杨慕天似乎有意投靠我们皇军。所以,我打算明天亲自上丁字沟招安,请渡边大佐批准。”这个情报实则是陈远志无意间告知齐林,此时齐林正好利用这个情报来给吴淑晶加分,而且他想亲自主导丁字沟的“招安”行动,找机会除掉那些叛国者。
“随风营战力强悍,愿意归顺皇军那真是太好了!”渡边浅山大喜过望,“青山组长,你明天一早启程去丁字沟。淑晶小姐,你非常能干,请务必协助青山组长顺利招安随风营。”
吴淑晶郑重地点头:“是。”
武藤烟萝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而在场的康为民,冯厚忠和张永基三人一直保持沉默,日本人在商量事情,他们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着实不适合插嘴。
“青山组长,你的行动课二组昨天……”渡边浅山轻叹,“一时之间无法给你的组调配人手。这样,让行动课一组配合你的行动,全程听从你的指挥。
“烟萝小姐对我有偏见,她不见得愿意接受我指挥……”
“你是不愿意让我沾你的光吧!我才不稀罕!”武藤烟萝急着截道,“渡边大佐,我跟这种人没办法合作,你另请高明。”
“好了。”武藤烟萝的任性让渡边浅山感到难堪,“那就让行动课四组配合青山组长的行动。”
“是!属下必不辱使命。”行动课四组组长冯厚忠赶紧起身向渡边浅山躬身。
齐林瞥了一眼粉面带煞的武藤烟萝,眼里泛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得意。武藤家族的人都有一个德性——多疑,武藤烟萝参与行动势必会对齐林造成极大的障碍。
齐林开轿车送吴淑晶回去,在路上吴淑晶忍不住问道:“原来你早就有意拉我进闪电别动队,为什么?”
“你的背景非常干净,不会引起日方的怀疑,我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本事的人辅助,我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了。”
“你是在日本的时候加入了共产党吗?”
齐林点头,看向吴淑晶的目光充满期待,“希望你可以帮我和组织联系,日共高层野田在中国逃亡多年,他最清楚我的身份。”
“我会尽快将此事向上级反映。顺利的话,用不了多久可以带你跟组织的领导见个面。”吴淑晶想了想,又道:“招安随风营当是组织给你的第一道考验吧,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先招安,再灭了!”齐林毅然回道,“汉奸,卖国贼,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真心抗日的同胞义士,我一个也不会伤害!”
很快送吴淑晶到床次兰家门口,床次兰在医院三班倒,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吴淑晶照顾郭元,齐林问及郭元的情况,吴淑晶如实相告,说郭元已经醒来,正稳定康复中,她让齐林放心,她跟郭元沟通过,郭元绝对不会泄漏齐林的身份。
無錯書吧原本齐林应该进去探视郭元,然而他急于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充分的准备,看来唯有改天了。
吴淑晶上楼,第一时间向郭元汇报今晚的情况,红枪会遭难,固然让人伤感,吴淑晶死里逃生,且顺利打入敌军内部,此为不幸之大幸。当听到吴淑晶提及野田可以证实齐林的身份,郭元为之振奋,他见过野田,知道野田一直在中国共产党内活动,与党中央高层的关系很好,郭元准备在伤势痊愈后亲自向满洲省委汇报此事,并由省委派人到党中央找到野田本人求证。不过,齐林是他们的同志这一点是绝对假不了。
郭元亲眼见识过齐林的智勇双全,雷霆手段,他叮嘱吴淑晶不遗余力配合齐林明天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