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正道也。
守中土河山，卫江湖长安，此为正道。”
武穆遗书的第一页只有寥寥几个字，那字遒劲有力，挥洒自如，其间蕴含的饱满精神仿佛要跃出纸面。
这就是我爹的字啊……
楚风仿佛看见了岳武穆挥洒笔墨写下这几个字时的神情，心神随之而晃。
楚风不仅双手不住地在颤抖，就连眼睛也有些酸涩昏花，一个字也看不进脑海中去。
直至鬼剑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甬道尽头，楚风才猛地惊醒过来。好在书封的材质是防水油纸，没有被他手心滚烫的汗水沾湿。楚风将武穆遗书收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
他突然发觉，刚才自己明明没有看进去，那两行字却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之中。
“父亲，您放心，我定会遵循你所循的正道！”
楚风走到外边的山洞时，鬼剑仇正看着岳武穆的画像，嘴角挂着欣慰怅然的笑容，“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他了，他……很不错。”
楚风并没有听到鬼剑仇在说什么，准确的说，就连鬼剑仇在洞穴中说的话他都没听清楚。
“义父……”楚风先是朝鬼剑仇一揖，随即尴尬地笑道，“您先前说了些什么？我拿到武穆遗书时太过激动，一时没有听明白。”
鬼剑仇不在意地挥挥手，指向山洞中摆着的宝剑，“选一把。”
楚风正欲推辞，毕竟鬼剑仇已经对他太好，他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但看到鬼剑仇坚决的态度便知不可能了，楚风便郑重道谢，随即目光移向那些散打着剑意的宝剑上。
楚风随意用手在一把宝剑的剑身上一拨，一声清脆的“叮”立刻便响彻整个山洞，经久不散。
“好剑！”楚风不由得感叹一声，干脆蹲下身来，与那些宝剑保持相同的高度。
要想驭人首先便得学会平视他人，驭剑同样是这么个理儿，这是楚风在昆仑山上学到的，只可惜一直以来他都没遇到适合自己的剑。
看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看剑同样如此，从侧面看去，尤其能看见正面看不到的东西。剑身多厚，有多锋利，剑芒多胜，甚至打磨工匠的手艺都能从侧面看出。楚风先挨个儿看了个遍，又闭上眼睛将内力发散出去与天地之清气相融合，感知每把剑发出的剑意。
最后他闭眼走到一把剑面前，一手摸到冰凉的剑柄，迅速将其从石架上拿起！
剑气冲天！
一阵没来由的风吹灭了石壁上的火烛，鬼剑仇微微一挥手又将其点燃。
楚风睁开眼，只见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湛蓝的纤细长剑，剑体不知是由什么晶石打造的，在烛火的照耀下竟泛着晶蓝寒光，其锋利程度可想而知。剑身直接与剑柄紧密相接，中间无剑格阻断。若是被不懂剑的人拿到手中，恐怕稍有不慎就会削断手脚。
不知为何，楚风将其拿在手中时，心底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此剑名为纤阿，剑体为昆仑雪山上晶石所锻造，因此通体湛蓝犹如宝石。听闻纤阿剑在昆仑中一座活火山中锻造七七四十九日，又由极寒雪水冲刷而成，虽不是陨铁之类，可却削铁如泥。我不知道这传说的真假，但纤阿剑的确异常锋利，不输于这里任何一把剑。”鬼剑仇对楚风的眼光表示欣赏，继续道，“我也是多年前去昆仑雪山一游时，无意间得到了这把剑……”
鬼剑仇没有说的是，当年他本想将纤阿剑送给星辰，却再也没有与她见面的机会，只得将剑带回葬剑山中。
鬼剑仇感叹道：“如今龙吟枪和这把剑都归到你的手中，也算是物得其所。”
楚风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之所以选它，只是因为……我在这把剑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义父你应当知道，我曾在昆仑山中待过一段时间，一身剑法也是昆仑教主所教。”
纤阿剑散发出的剑意并不最盛，但却最和楚风相通。
“原来如此。”鬼剑仇说道，“昆仑教乃是世间最大的杀手组织，就算是我也很少与教中之人相接触，甚至当年上昆仑山取剑都未曾受到阻拦。尤其是新任教主上位之后，昆仑教仿佛从世间蒸发了一般，或许江湖中其他人还有机会见到昆仑教的人，可我这个长年呆在葬剑山的人就没那机会了。”
無錯書吧楚风握着冰凉的剑柄，越看越觉得喜欢，笑意从眼中浮了出来。
鬼剑仇突然问道：“你可知义父也最擅长的兵器是什么？”
楚风一怔，旋即回答道：“义父名字中有一个剑字，葬剑山上有收藏有这么多绝世名剑，那自然是剑了。”
鬼剑仇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曾说武穆遗书是我与你爹一同编写的，因此里面不仅记载有你爹的枪法，还有我的剑法。你这些日子好生研读，我也会在一旁指点。”
“多谢义父！”楚风说完才反应过来，问道，“我……接下来要一直留在葬剑山？”
鬼剑仇太眸直视楚风的眼睛，眉头一挑道：“要完成你爹的遗志，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实力。”楚风毫不犹豫道。
“你现在的实力或许可以在一方小江湖中纵横，可真要与皇兄为敌，真要守护中原百姓，还是太弱了些。”鬼剑仇不快不慢地说道，“不然我也不会拜托探花兄将你从影衣卫手中救出来了。”
楚风赧颜道：“义父的意思是……？”
“在你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之前，暂不下山一步。”
对于普通人来说，八品至人已经是需要仰望的高度了，但是楚风要面对的偏偏不属于“普通人”的行列。就如鬼剑仇所说，八品，就连影衣卫都对付不了，更别说皇城中的大乘高手，战场上数不清的凶狠胡人。
更何况……楚风将要面对的远不止这些。鬼剑仇将悠远的目光收回，问道，“你自己觉得，要怎样才算是拥有自保的实力？”
怎样才算能够自保？楚风不会武功的时候，自然是觉得会了武功就能够自保。当他始终跨不过七八品之间的那根线时，能够进入八品自然便能够自保。可现在再问他这个问题，他又该如何回答？
小乘？大乘？问题是可能吗？楚风始终相信自己是武学方面的天才，可是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可以短时间内进入到那种境界。再者，在楚风的印象中，小乘大乘两个品级总像是传说中那般可望不可及，十分虚幻缥缈……
楚风摁响一根手指，说道：“九品。”
“好！”鬼剑仇一拂衣袖，振生道，“那么在突破九品之前，你都留在葬剑山上专心练武便是……怎么，你有武穆遗书在手，手上更有龙吟枪和纤阿剑两个绝世名器，还有我在一旁看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风清瘦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笑意，说道：“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明明以前的我做梦都想进入九品却找不到门路，可现在竟然……竟然近在咫尺？我甚至觉得有些虚幻，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鬼剑仇语重心长道，“就如同你的身份一样，你最终除了接受，还能如何选择？你才半只脚踏入真正的江湖而已，往后还有更多不可思议在等着你。”
“是。”楚风认真点头后，又问道，“义父，那我现在是否应当改姓岳？”
楚风昨天就在想这个问题，既然他已是岳家后人，又怎能继续姓楚？鬼剑仇现在可以算是楚风唯一的长辈了，此等大事自然要征循他的意见。
没想到鬼剑仇直接摇头道：“暂时不必。你可知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楚风愣了愣，试探着说道：“……我父亲？”
鬼剑仇点头道：“当初你父亲临死之前委托独孤兄将你送到楚家，并为你取名楚风。”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此为风。楚风终于明白自己名字的意义。
鬼剑仇继续道：“不过你身为岳家后人本该姓岳，可现在你尚未完成岳兄的遗志，在皇兄眼底下将姓给改回去岂不找死？”
“咳咳……”楚风昨天就注意到了，义父说话时不仅一语中的，而且还隐隐有些……刻薄伤自尊。楚风心中暗想，或许这就是当年义父和独孤前辈关系不是太好的原因吧，试想一人骄傲冷漠，一人毒舌刻薄，能说到一块儿去才怪了！
鬼剑仇往山洞外跨步，“好了，试试你的纤阿。”
楚风握着长剑跟上去，此时天色尚早，海风习习，凉意扑面。
也不知纤阿在山洞中沉睡了多久，原本冰凉的剑柄见到阳光后竟有些发烫，就像是终于醒过来了一般。
楚风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然后他动了，纤细的长剑在他手中化为无数虚幻的影子，海风随着剑气被挥出一道风路，沙尘汇聚成一条柔和的丝带将楚风包围在最中央。
楚风使的是昆仑教入门的封山剑法。
